“昨夜遭到东海王欺辱之人，乃是怡红花魁秋莺，以及刑科御史郭大人的妹妹？”
“而且，东海王将秋莺错认为是你的娘子王府千金？”
“李政，你老实回答朕，这是什么情况？”
眼看云靖似乎对这种细节产生了疑惑。
李政便不容置疑道，“圣上，微臣尝闻天下百行以德为首，倘若好 色不好德，便非君子也，而东海王昨夜的所作所为，岂不就是好 色不好德之举？”
“如若东海王昨夜欺辱的是其他女性，微臣可能就不会跟他发生冲突。”
“可问题是，东海王逼迫秋莺与郭小妹伺候他，此举真的能为朝廷律法所容忍了吗？”
“更何况，秋莺还是微臣的朋友，朋友有难，微臣又怎能视而不见？”
“圣上批评微臣冒犯了东海王，可圣上岂能料到，是那东海王率先绑架了秋莺与郭小燕，甚至于昨夜，关押寝室，企图欺辱，而微臣既自诩为万世开太平，见闻此事，又岂能袖手旁观？”
云靖似乎有所理解李政昨夜的行动，但随后他仍是不满反问道，“即便你抱着如此正当的理由，也无法为你的任性之举开罪！”
李政诧异，“微臣不解，难道圣上以为微臣的理由不够正当？难道圣上以为，东海王欺辱女性，就是正当之举了？”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在说，既然你已知东海王欺辱这两名女子，那么你就应当提前将此事报予朝廷，让朝廷司法机构处理此事，这才是律法行事的根本原则，可你看看你昨晚都做了什么？擅自与东海王发动冲突，饶是平民百姓都尚不可为，何况你一个朝廷官员？此岂不是知法犯法？”
李政闻言不忿，“可是圣上，昨夜的事情发生得实在突兀，微臣哪有时间上报朝廷？哪怕是将此事直接禀报圣上，都得花上半天的时间，而在这半天时间里，恐怕那东海王早就把秋莺与郭小燕给羞辱了，等到东海王摧残了秋莺和郭小燕，朝廷再去处理此事，岂不迟哉？到那时，还还来得及吗？”
云靖却是反驳，“你不曾禀报，又怎能说来不及？难道世间一切冲突，只需以来不及为由，就能擅自私行了？若真如此，那这天下，岂不乱哉？李修撰，朕到底还是以为，昨夜你与东海王的冲突，错在于你，你就不应该对东海王施以如此冒犯之举！”
听了这话，李政内心已然遍布怒气。
他这才晓得，古来今往，所有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一向都习惯秉持着这么一套事后诸葛亮的上帝视角。
在犯罪行为发生之前，嫌疑人就没有罪错。
如若在犯罪之前，有那么几个热心人士阻止了嫌疑人犯事，导致后者受伤，那么，罪错就应当扣在热心人士头上。
这种逻辑，看似合理，甚至有律法作为基础。
可在李政看来，这他娘的难道不是荒诞的说法吗？！
难道，在杀人犯杀人之前，所有的阻止都是不对的？
难道，只有杀人犯把人给杀了，受害者的尸体都凉透了，旁人才有资格阻止杀人犯？
这不扯吗？！
念至此，李政便是不服，乃至提高语调反驳道，“微臣以为圣上此言差矣！”
“圣上不应该站在事后的角度，认为此事错在微臣！”
“这完全没有半点感同身受的立场，甚至不过只是一副马后炮的荒诞看法罢了！”
云靖登时龙颜大怒，“李修撰，你晓得你在跟朕说什么吗？！”
李政紧咬牙关毅然道，“我自然晓得我在跟圣上说什么！”
“圣上，你不妨设想一下。”
“倘若你的爱妃，即将遭人欺负，圣上难道能够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且无动于衷吗？！”
“假设一群恶人已将你的爱妃抱上了床，妃子哭着求你救他，可你却以她们还未受到欺辱为由，就不愿施救吗？难道要等那群恶人将你的爱妃羞辱过后，圣上才肯阻挡吗？！”
“圣上，微臣以为，凡事不该如此糊涂啊！”
云靖闻言瞬间火冒三丈，拍案而起。
“李政，你简直放肆！”
“朕贵为九五之尊，岂能与你混为一谈？！”
李政毫无惧意再度反驳，“可是，圣上，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啊！”
“我承认我昨晚擅闯月华楼，可能有不对的地方。”
“但，昨夜，当我来到东海王的寝室，我所看到的，是秋莺和郭小燕即将被东海王按在床上羞辱！”
“甚至，秋莺的面颊还留有东海王的掌印！”
“看到这种场景，哪个男人会不生气？哪个男人会不冲动？”
“微臣昨夜只是做了一件，所有男人会做的事情，我相信，任何一个男人目睹昨晚那种状况，都会忍不住出手救下秋莺与郭小燕。”
“常言道，法不责众，既然我的行为无异于常人，那么圣上又有什么理由批判微臣的举止不对？”
“难道，昨夜即将被东海王羞辱的，是圣上的爱妃，圣上也能保持冷静，乃至袖手旁观，欣赏完床事全程再施救吗？！”
云靖已经被李政这句话给气傻了。
他在位三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被哪个大臣说过如此露骨的话！
见云靖的怒火即将爆发，李政接着便是用毅然的口吻宣示道，“圣上，微臣实在恳请圣上能够感同身受，而非仅仅只用事后的视角判断此事对错。”
“当然，如若微臣话已至此，圣上仍以为错在微臣身上那么，我甘愿受罚，绝无怨言！”
“反之，如若圣上爱护妃子，认为东海王不该羞辱你的爱妃，那么，圣上又有什么理由批判微臣？”
“贵为九五之尊，圣上可不能区别对待，更不能糊涂，不能双标啊！”
云靖俨然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他想痛骂李政两句，但脑筋再怎么转，他都找不到用什么措辞来反驳李政。
毕竟李政的话语逻辑着实严丝无缝。
他云靖贵为天底下地位最高的男人，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妃子被他人所欺辱？！
恰在此时。
仁寿殿外，一道通知的声音传来。
“报！”
“启禀圣上，右丞相刘文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