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女伎欠身回答,“一切尊听李公子嘱咐。”
当晚,李政邀请一众女伎吃了顿饭。
或许是这顿饭起了作用,翌日下午,这帮女伎各个信心满满来到了戏棚,开始化妆。
李政也在放衙后迅速赶到南大街,并派赵鹏请来了汤大师,邀请汤大师共同欣赏他的执导成果。
与汤大师一起来的,还有卓凡以及包芬。
包芬从汤大师口中得知了卓凡与李政之间的赌约,不由好奇道,“汤大师可是专业的曲艺大师,李公子,你当真能导出一场比他更专业的戏码?”
李政胸有成竹道,“那是当然,我信任自己的导演能力,依我之见,世间皆有共情之人,不必专业加持,只需有情有义,人人都能导出一场合格的戏码。”
“哼,我看未必!”卓凡冷哼,“我师傅的曲艺造诣,天下第一,无人可比,岂是你一句有情有义,便可超越?”
李政夷然一笑,“能否超越,不也得等到演完之后,再作评价?我之所以邀请包夫人前来观戏,正是为了让她当一回裁判,做出公正评价,想必卓凡兄与汤大师不会介意吧?”
汤大师点了点头,“无妨,既有包夫人帮忙鉴赏,鄙人以为定显公正。”
虽是这么说着,但汤大师打自内心便觉得李政的导演能力不如自己。
至少,在曲艺领域,汤大师自诩专业,而李政一介外行人士,岂能导得比自己完美?
“开演吧!”
很快,随着李政宣布,戏院舞台上的幕布被拉开,女伎陆续现身开演。
开头的戏码平平无奇,如清水一般,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亮点。
但由于戏本节奏足够紧凑,看戏的包芬等人,随着剧情发展,已经不由跌进了戏流之中。
直到戏剧中段,饰演程蝶衣的赵婉,当着饰演段小楼的演员,撕心裂肺喊了一句,“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是一辈子!”
那一瞬间,看戏诸人,颇显动容之色。
眼看汤大师与包芬双双不由露出感触之色,卓凡便是不屑道,“就这种台词,我师傅也能导得出,依我之见,这种演技不足为奇,若只仰仗这种演技,超越我师傅,绝无可能!”
然而,接下来的戏码,女伎们所表现的演技,却是连卓凡自己也被震撼到了。
随着剧情深 入,舞台上迎来了一场悲凉的戏码。
一众女伎饰演的卫兵,包围了三位主角,对其进行批判。
演员们似乎融进了角色,尤其是赵婉等主角演员,为了自保,勾心斗角,互相诋毁。
台下观戏几人,都感受到了那种感情破裂的氛围。
最后,赵婉等几个主角,纷纷将诋毁的针锋,指向了饰演女配菊仙的演员,大声控告,说她是猖霪无道的伎女。
这名演员是一名年龄二十有余的女伎。
被主角陆续诋毁的她,似乎是想起了自己身为伎女的往事,僵在原地,用一副不敢置信乃至自我怀疑的表情,诠释了角色茫然无措的心态。
这种浑然天成的演技,直击人心,包芬与汤大师登时宛若受创一般,露出悲愤的表情。
戏的最后。
饰演程蝶衣与段小楼的两个演员,在舞台上演起最后一场戏,没有多余的演技与特效,唯有一束灯笼的隐晦光芒打在两人身上。
当从段小楼口中,得知自己错了的时候,饰演程蝶衣的赵婉突兀一愣,发出凄惨而释然的苦笑。
接着,拔出一把剑,自刎倒地。
“蝶衣!”
整一场戏,在段小楼撕心裂肺的悲鸣声中,落下了帷幕。
被帷幕隔绝视线的包芬与汤大师,刚从戏码中脱离思绪,却是倏忽一怔,才发现自己的面庞早已流满了泪水。
“戏演完了,两位觉得如何?”
面对李政的询问。
包芬闭眼不答,似乎还沉浸在戏里无法自拔。
“还能如何?简直糟透了,这种戏我光用脚都能演的出来,你看包姐和我师傅都不想答话了……”
一旁卓凡还想贬低两句。
怎料,汤大师站起身子,扭过头,却是突兀拜倒在李政身下,“李公子,鄙人服了!鄙人真的服气了!以后,不,就从即刻起,鄙人再也不自诩我乃曲艺大师了,什么京城第一,什么天下最为专业,这种头衔,明明属于你啊!”
“我汤闲,甘拜下风啊!”
眼看汤大师拜在李政跟前,卓凡显得不敢置信,惊疑反问,“师,师傅,你此乃何故也?!你乃是大师,岂能跪倒于一介伧俗之子?你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言语间,卓凡就要扶起汤大师,却被汤大师一把推开怒斥道,“你懂什么?!”
“你晓不晓得,李公子所表现的执导能力,乃是为师这一辈子都难以企及!”
“你方才难道没有仔细看看那一出戏?”
“那舞台的效果,那演员的情绪,那爆发的视感,以及那灯光,那氛围,那种专业又感人至深的感觉,举天之下,有哪几个人可以做得到?”
“与李公子相比,鄙人算是什么狗屁的曲艺大师?”
“我连他一个零头都比不了!”
“李公子才是当之无愧的戏曲大师啊!”
“李公子,请受我一拜!”
说着,汤大师又给李政拜了一回。
李政连忙扶起,“汤大师,这可万万使不得,你年长于我,怎能给我下跪?这可是会让我减寿的啊!更何况……”
言至此,李政戏谑侧目,扫了卓凡两眼,“给我跪拜的,难道不该是他人才对吗?”
卓凡闻言大怒,“臭小子你什么意思?要我给你跪拜?你痴心妄想!我绝不认同!”
“哦?”李政挑眉反问,“难道卓凡兄要反悔不成吗?你可别忘了,三天前你可是与我打过一次赌呢!”
卓凡咬牙切齿,“那又如何?我是与你打了赌,但我不觉得你导的戏比我师傅厉害,我就看不出你的戏有何突出之处,我欣赏不了你的戏,我何须跪拜?”
“哦?”李政故作诧异,“请容许我冒昧一问,卓凡兄是对这场戏哪一部分不满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