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这番话,让胡升内心大呼意外。
按理来说,以李政的情商而言,他应当晓得担责之后,必然无法独善其身。
可他为何,说出如此冲动的话?
反观卢瑞等其余官员则没有胡升这种考虑,纷纷反驳道,“担责不难?那你倒是给个担责之法啊!”
“说是说你能担责,可你无动于衷,何来担责之举?”
“就是,说而不做,这谁不会啊?”
面对众人质疑,李政背负双手冷然一笑,“不就是担责,我毅然为之!你们不就是觉得,宵禁之法,已令整个京师的城民都深受其冤吗?既然如此,我李政就于此时此地,向你们保证,宵禁,今日必然解开!”
全场哗然。
卢瑞等官员,纷纷讶异不忿反呛道,“宵禁今日可解?你何来这种自信?”
“中山侯八万大军未退,朝廷怎么可能解开宵禁?”
“你此言,难道不是天花乱坠?痴人说梦?”
李政持续冷笑,“既要我担责,还不信我所言,你们这难道不是双标?我说能解就是能解,若是不信,今日放衙后,必见分晓!”
李政之所以如此自信发言,主要是因为,他相信他正午发出的那封奏章,一定会有回响。
他相信天子敏锐的头脑,持续宵禁并非长久之计,既然中山侯已于安阳县树立美名,那么朝廷利用宵禁滋生民怨的做法,必然毫无作用。
与其坚持毫无作用的计策,还不如早日解开宵禁,免得夜长梦多,导致民事生变。
不过,在场一众官员可都不相信宵禁之令具有解开的可能,尤其是卢瑞更是厉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今日放衙之后,宵禁便能解开?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倘若宵禁未解,你又该作何回应?这种话,谁不会说说而已?关键是你得付出实际行动!连行动都未曾付出,你岂敢如此妄言?”
李政口出惊人,“我是不是妄言,放衙后便有真相,当然,如若卢大人以及诸位同僚不信,你我皆可于此立下赌约!”
“哦?”卢瑞眉尾一挑,“怎么赌?”
李政指着厨宫的房梁,“请卢大人解开你的腰带,系于房梁之上,如若宵禁未解,我李政今日就自缢于此,绝无二话!”
全场再度哗然,一众官员纷纷泛出惊疑之色。
谁敢相信,李政敢以自缢相赌,此岂不是以性命作为赌博的砝码吗?
“但若是,宵禁解了,那么系于房梁的这条腰带,卢大人就别想取回,如何?”
官员的腰带名为带銙,乃是一种玉饰丝带。
不同品级的官员佩戴不同规格的腰带,而如卢瑞这种吏部尚书,高级官员,佩戴的则是镶有十三颗紫玉的浅黑色皮革腰带,价值不菲,意义非凡。
也正因此,听了李政此言,卢瑞当即气急败坏道,“你在开什么玩笑?竟要我的带銙悬挂厨宫之上,不允取回?此岂不是辱我?”
李政大笑,“卢大人是不是忘了我所说的前提?宵禁若是解了,才不允你将带銙取回,倘若宵禁未解,卢大人何愁失去带銙?难道说,卢大人也与我一样,以为宵禁今日便可解开?”
“这……”
眼看卢瑞似乎犹豫不决,李政便是用了一招激将法,“行吧,既然卢大人似乎有所为难,那不赌也罢,反正你也不敢。”
卢瑞闻言大怒,“谁说我不敢了?赌就赌,我现在就把带銙取下,到了放衙之时,还望你遵守赌约,我等着你自缢谢罪!”
于众目睽睽之下。
卢瑞解下腰间挂着的带銙,正要将其悬挂房梁。
一众官员皆是泛着复杂之色,他们难以理解,为何李政要提出如此赌约?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宵禁执行至今,多少官员都曾上疏,规劝天子放弃宵禁,可都没有一份奏章得到批复。
天子连奏章都懒得看了,那么宵禁之令,岂有这么容易解开?
饶是胡升更是眯细双眼,若有所思,他完全想不通,李政究竟具有怎样的底气,居然相信执行已有一段时日的宵禁之令,今日可解?
就在这种全场人人怀疑的氛围之下。
一道凛然的宣告声,于厨宫门口赫然响起。
“圣旨到!”
“此处若有三公九卿,三省六部,速来听旨!”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诧异回望,却见门口处出现数道人影,为首正是治粟内史周渊以及郎中令卫清。
这两人都是天子的近身官员,因此他们手中的圣旨,极有可能是天子亲笔撰写的紧急诏书。
而且,这封诏书对接的,还是三公九卿以及三省六部这等朝廷主体官员,甚至负责传旨的周渊与卫清还专门跑到厨宫宣诏,可见诏书内容刻不容缓,极其重要。
意识到这一点,一众官员连忙上前列队相迎。
饶是吏部尚书卢瑞也连忙放下手上的带銙,匆匆上前听旨。
此时众人还不知道的是,这封诏书的内容,将给他们造成极大的震惊。
“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
宣旨的乃是郎中令卫清,却见他上前一步,摊开金光熠熠的圣旨言简意赅道,“即日起,宵禁解除!钦此!”
仅此九个字,顷刻间轰动全场。
“什,什么?!”
“宵禁解除?!”
内容越短,事情越大。
众人完全懵了。
已持续将近十日的宵禁,居然于今解除?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这完全没有半点预兆啊!
更离谱的是。
诏书内容,完全没有理由与原因,就枯燥地释放出解除宵禁的命令,这完全让所有官员难以理解。
尤其卢瑞更是诧异反问,“这,这是怎么回事?宵禁本意是为保障城防安全,可为何圣上突然就毫无来由宣布解除了?”
卫清将圣旨一收,声色冷漠道,“本人只负责宣旨,不负责解释,如有疑惑,自发请奏天子询问。”
言毕,卫清与周渊扭身离开,留下众人目目相觑,徒生一股难以回神的愕然。
“卢大人?”李政慢条斯理走了过来,微微一笑,“咱的赌约,还有没有效了?”
卢瑞面色一黑,整张阴沉的脸如吃屎了一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