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眉头越皱越深,“丞相,小人还是不明,朝廷为何要避免有人替陶勇申冤?”
“朝廷要避的不是申冤,而是避某个人,甚至,天子都有可能畏惧他。”刘文口吻渐变凝重,“你可知,陶勇是谁的夫君?”
李政愣怔,“石媪?”
“不错,那你可知,石媪是谁的女儿?”
李政恍然一僵,“楼船将军中山侯石宽?”
刘文点了点头,“陶勇受冤而死,你说石将军会不会替他申冤?”
李政不解,“可问题是,陶勇与石将军不过只是丈婿之亲,陶勇就算受冤而死,他也只能算是贪官,石将军理应恶其而远之,断其关系,为何反而还要替他申冤?”
刘文深意一笑,“只因,石将军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白了,他意不在申冤,而在入朝干政!”
李政恍然一惊,“丞相的意思是,石将军可能假借申冤的名义入京,干涉朝政?”
“不错。”
“那石将军,早年曾剿贼有功,屡立战勋,后被封为中山侯,威望一时。”
“且,他众望所归,朝中多有从者,多少百姓对之爱戴万分。”
“也正因此,天子惧其军威,为避其锋芒,只能将其派往东南沿海中山郡,说是令其修浚海防,实际上就是为了避免石将军入朝干政。”
“而实际上,据我所知,那石将军实有压廷之心,这一次陶勇受冤而死,石将军不可能视而不见,十有八 九,他定会火速进京,以申冤为名,进朝干政。”
言至此,刘文扭头,给李政投来一道警惕的目光,“而,陶勇之死,且无论他是否有冤,你与御史郭志远皆有最大的责任,那石将军入朝之后,定会率先将针锋对准你与郭志远二人,本相还望李公子能够小心处事,防范石将军,切勿因他的锋芒而殃及自身。”
李政拱手称谢,“小人明白,多谢刘丞相相告。”
“其次……”临走前,刘文忽然补充了一句,“我怀疑此事有他人参与,防范中山侯的同时,且要注意他人攻讦侧击,总而言之,朝廷凶险,步步为营,方为正道。”
本来李政自以为,刘文有点杞人忧天。
大云王朝如此强盛,岂能被区区一个王侯所威胁?
更何况,天子云靖也不是什么善茬啊。
石宽就算有反心,满怀压廷之意,难道还能压过云靖不成?
但接下来几天内发生的事情,却一一应验了刘文的猜测。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未来几日,朝中多有官员讨论陶勇冤死一事,个别官员甚至屡屡上奏,请求天子下令彻查此事。
但天子的回复总是“已在准备”,看似敷衍,但云靖实则是在蓄势而发,观望局势,毕竟他也不清楚,远在中山郡的石宽会不会已经付诸行动。
果然。
第三日。
一封由扬州太守撰写的军情急报,通过驿丞之手,直达京师。
得知扬州太守汇报的事情之后,满朝震骇!
这封急报,当日便由兵部上奏,呈内阁之后,天子批阅,继而传到翰林院抄写,通报全朝。
李政作为修撰,负责抄写。
看着急报文书的内容,李政陷入沉思,顿感凝重。
只因内容是,中山侯石宽,已从中山郡出发,率领约莫五万大军,抵达扬州!
虽然,石宽打出的旗号,乃是祭奠他的女婿陶勇。
但,扬州太守的急报,抵达京师后,却是由兵部上奏,这种微妙的细节,已经能让人联想到,这不是单纯的祭奠之行,而是活吞吞的军情!
毕竟,谁也不晓得,石宽究竟是为何而来!
若是为了祭奠,又为何还要率领五万大军?
这不摆明了犯京的态度了吗?!
翌日。
两封军情急报,陆续抵京。
荆州太守以及豫州太守,双双派驿丞前来通报,石宽大军已经通过荆州与豫州,向北而来!
这下子,满朝文武惶恐不安。
第四日。
徐州太守的急报再抵京师。
而这一次的急报,不仅汇报了石宽大军已渡徐州的消息,还报了石宽所统大军的真实人数。
足足八万大军!
第五日。
又是两封急报。
来自青州与兖州太守的亲笔通报。
石宽八万大军经过两州,全副武装,朝北直上。
满朝骇然。
谁都晓得,石宽这支大军,一旦度过青州与兖州,那便离京师不远了。
只因京城就在兖州之上。
一旦大军犯境,谁都不敢保证,不会上演一场京师保卫战。
按理来说。
石宽风风火火率军而来,是个人都能感受到其锋芒的凶险。
说白了,石将军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但这几天,李政在翰林院抄写公文时,却发现所有公文里头,没有哪怕一个官员奏过此事!
这让李政感到十分奇怪。
明明,朝廷之中,是个官员都在讨论此事。
可为何,不见奏本?
难道满朝文武官员,都选择视而不见,知而不报?
但,事实并非如此。
中午,李政在宫厨用膳时,偶然听到旁侧几个兵部官员边吃边激愤讨论。
“听说了吗?”
“那中山侯即将犯京,就快到冀州了。”
“过了冀州,恐怕就要兵临京师城下了吧?”
“真是奇怪,明明都如此危急了,可为何,京师卫方面还不见行动?难道是圣上还未下令?”
“我也感到奇怪。”
“过去几日,我就上奏过此事,奏了几天了,可还是不见天子回复。”
“咦?你也奏了此事?不见回复?”
“什么?怎么你也奏了?”
“是啊,我们几个都奏了,可不知为何,不曾得到圣上任何回复。”
“不是吧?”
“大军即将犯境,天子却无动于衷,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天子出事了?或者是被控制了?”
“别瞎说,天子乃是一国之君,哪有这么容易出事?”
“就是,昨天我还上奏了一封申请修缮武器经费的奏章呢,圣上恩德,相当爽快地批了。”
“那就更加奇怪了,经费可批,可为何,军情不批?”
李政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
朝中官员,都有上奏此事。
而之所以,李政不曾见到奏章,原因是,天子没有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