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笔资金,乃是作为护城大桥的修建经费。”
“可,负责此事的王腾,却并未将经费用为其务,反让他的女婿李政将经费存于钱庄,臣怀疑此事定有蹊跷,毕竟将经费存于钱庄,此举有私用之嫌!”
“私用?”
胡升话音刚落,李政便是困惑反问,“丞相何出此言?我不过是将经费存于钱庄,以便管理,并未花过其中一分一毫,怎么就扯到私用了呢?”
胡升冷笑,“这钱,你说是说没花过,但你敢保证,你没有占为己有的私心吗?”
“你若无私,又为何要将经费存于钱庄?”
“需知,将钱存于钱庄,此乃私人之举。”
“本相有理由怀疑,你本意欲将这笔经费占为己有,只是由于今日朝廷向你追问经费出入,你才迫不得已公开钱庄存款,以此作为合理回应。”
“但,很可惜,你这种回应本身,并不合理!”
“但凡你将经费存于钱庄,那便具有占为己用的嫌疑,无可自辩清白!”
胡升这番推理,让李政微微心生惊叹。
他没想到,胡升这只老狐狸,居然如此逻辑清晰?
放在现代,胡升没准就是一个共和国智者。
他的这番指控,不亚于是在说,贪官若将钱存在银行里,无论这笔钱用了还是没用,只要存有一张巨款私人银行卡,那便可坐实贪污之罪!
说白了,这就是巨额财产罪。
然而,纵然胡升条理清晰,李政也不是没有反驳的角度。
“呵呵,胡丞相的指控,很是精彩,我甚是佩服!”
李政冷然一笑,继而胸有成竹道,“不过,胡丞相忘了一点,庄票并非是私人财产,至少,庄票与银票之间具有不同之处,庄票可以标明来路。”
“嗯?”
胡升眉头微皱,略显疑惑。
李政干脆上前两步,将箱子里的庄票取出,向众人展示。
“诸位大人请瞧!”
“我这庄票上,已是标明,此为护城大桥修建经费,历历在目,并不含糊!”
“如若丞相真以为我要将这笔经费占为己用,那么,我为何要标明来路?”
“我李政若真的要贪了这笔经费,什么都不标,岂不是更为合理?”
“胡丞相,你既认为我乃贪官,可,你何曾见过,哪个贪官,会将贪污的渠道直接记在贪污款上呢?”
“如中书御史陶勇陶大人,他所贪的千万白银以及万两黄金,不都没有来路吗?”
“朝廷为了清点这笔金银,日日夜夜疲于查证来处,还不是没能查出陶大人从何而贪?”
“陶大人乃是贪官,此为公认也,既然连陶大人这位贪官模范都不会在贪污款上标明来处,那么,胡丞相又怎能说,标明庄票来处的我,具有贪污的嫌疑?”
胡升被怼得哑口无言。
正如李政所言,他那一箱子庄票,每一张的票面,都刻有一行有关经费来历的文字。
这让胡升诧异不已,完全想不通李政为什么要这么做。
实际上。
这都是李政的无心之举。
这一百五十九万多两白银,其实是李政这几天,靠着包芬的百花楼拉拢客商,出售护城大桥广告位,所得来的广告费。
虽然已经凑够一百多万广告费,但,如何将广告费充作经费,成为了盘踞李政当时心头的一道难题。
经过长时间的思考,李政便将这一百多万两白银存于钱庄,并在庄票上标明经费来处,以此假作大桥修建的经费。
不得不说,李政这番操作确实神乎其神,彻底击垮了胡升的屡次怀疑,以至于后者无话可说。
不过一旁的窦帆却是灵机一动,突兀攻讦道,“不对,不对!我有异议!”
“就算,这一百五十九万白银,你是没贪,但朝廷此前给大桥修建项目批了二百万两白银,与一百五十九万两之间差了几十万两白银,这笔钱,你总得解释去了哪里吧?”
李政耸耸肩膀,“这还用解释?差的这笔钱,用在修建大桥各类账目支出了啊!”
“账目记录册呢?你总得拿出来对一对吧?你不会不敢吧?”
窦帆言至此,他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大桥修建账目记录册本身就有差错,不可能与现存的经费符合,只要找准这一点继续刁难,必然就能将李政踢向偷工减料乃至贪污的问罪台上!
但李政却是怡然不惧,拍拍胸脯道,“这有什么不敢的?王学士,你去把记录册拿来!”
王腾闻言大惊失色,连忙 压低声音道,“女婿,你是不是傻?那本记录册本来就是错误之本,要是我把记录册拿来,那么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从中看出端倪,这种端倪,咱能怎么解释?”
李政讪笑,“岳父无需担心,你只管听我说的做,我自有办法应付!”
事到如今,王腾只好继续选择相信李政,便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本账目记录册。
清查账目的,自然还是治粟内史周渊。
将记录册阅了一遍后,周渊很快发现了端倪。
“回禀陛下,此账有错。”
“嗯?!”
在场官员瞬间屏气凝神。
云靖随之追问,“何错?”
“回陛下,账目记载,雇佣工民,每日粮饷三两白银。”
“良松木材,千斤十四两。”
“砖岩石料,万斤二十两。”
“以及……”
还不等周渊说完。
全场官员早已神色大变,议论纷纷。
“什,什么?!”
“粮饷三两?木材十四两?石料二十两?!”
“哪得这么贵?!”
最为激动的,当属窦帆。
“啊哈!”
“我就说账本有问题吧!”
窦帆说着便转向云靖,拱手请示道,“圣上,此账错在记录,且为大错!”
“试问,天下工民,何地竟要雇得三两高价?别说三两,饶是三钱,臣都觉得有点太贵了。”
“除却工民,木材石料皆为虚高之价。”
“千斤重的木材,何须十四两?明明只需一两便可购得!”
“还有石料万斤,何须二十两?明明也只需一两便可购得!”
“明明一两正常之价,却虚高至如此境地,此岂不是大贪?!”
“望圣上明察!”
云靖的面庞浮现凝重不悦之色,仿佛为李政的大贪感到极为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