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李政之后,石宽扭过身子,环视在场众人。
“我中山侯,自中山郡领军而来,并无犯京之意,无非只是为了给我女婿申冤。”
“我女婿受冤而死,我这个当丈人的,自然不可视而不见。”
“而据我所知,我女婿之冤,来自于李修撰半个月前的攻讦。”
“因此,我才来此戏院,意欲找李修撰讨要一个说法!”
“至于此前我的进军之举,闹得京师满城惶惶不安,乃至被迫宵禁,我在此诚表歉意。”
“但,致歉之余,我还请诸位父老乡亲,理解我此次申冤之行,并予我支持。”
“我中山侯,在此谢过!”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不晓得事情原委,更不知道陶勇冤死的来龙去脉。
但见石宽身为中山侯,尽显礼仪之态,抱拳作揖,在场多人便是心生恭敬,以至于认为石宽此行确实有理,一时间议论纷纷,尽对石宽付诸支持。
“中山侯领军数日,并无犯京之意,无非只是为了给女婿申冤,这本就无可厚非。”
“是啊,女婿遇难,当丈人的难免忧伤,为此申冤,本就有理有据。”
“到底还是朝廷杞人忧天了。”
“这中山侯本就是为了申冤而来,并没有进犯京城的意思,既是如此,朝廷为何还要宣布什么宵禁?”
“朝廷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哎,真是搞不懂。”
众人舆论之中,唯有一人显得十分激动。
“对,对,对!我也觉得楼船将军出师有名,他进京申冤,人之常情,无可非议!”
激动发声者,正是葛彪。
本来,葛彪就是冲着李政而来,并且,他对李政本就不满。
纵然,方才石宽的突兀到来,打断了葛彪对李政的刁难。
但葛彪并不就此作罢。
一方面,他打算继续为难李政。
另一方面,他也想在石宽面前表现忠心,以便能够得到石宽的原谅。
于是,他便站在石宽身侧,遥遥怒指李政,“石将军为女婿申冤,此乃正道也!正道在此,你小子必须伏罪!如若你给不出一个解释,那就乖乖给石将军下跪认错!否则,八万大军一到,你小子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李政眯眼瞥了葛彪一眼,“这场合,轮到你说话了吗?”
葛彪登时大怒,“你个臭小子,都他娘的快死到临头了,还敢如此嚣张放话?臭小子,莫以为我制裁不了你,你就能高枕无忧了,如今楼船将军在此,他找你问罪,你无论如何都难以全身而退!”
“所以呢?”李政不以为然,“这与你有啥关系?中山侯一到,你就急着帮他说话,难道你是他的一条狗?”
“你!”葛彪气得火冒三丈,乃至暴跳如雷,“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死?我帮楼船将军说话,此乃正义之举也!他为申冤而来,而冤情在你,那么你就是最大的罪人,如此大罪,人人得以诛之,你怎么逃也是逃不掉的!”
“你也不睁眼看看现在的情势。”
“不只是我,在场多少人,都在支持楼船将军的申冤之举。”
“而你呢,全场之中,有谁会帮你说话?”
“说白了,无人愿意支持你,你李政今儿必死无疑!要想保住你的狗命,你除了给楼船将军下跪认错之外,别无他法!”
在场包芬与苏衡等人皆是忧心忡忡。
毕竟正如葛彪而言,石宽已经得到了众人的支持,他为陶勇申冤,乃至向李政问罪,合情合理,无可质疑。
连石宽也是这么认为的。
眼看李政沉默不语,石宽冷然一笑,扭过身子便跟随从吩咐道,“今夜过后,你火速回到安阳县,吩咐军师立即领军进京,务必要在明日凌晨之前抵达京师城门。”
然而,就在随从领命出发之后。
一道凛然而低沉的声音,却是从戏院角落一隅响了起来。
“谁说无人替李修撰说话了?”
“嗯?”
众人诧异回首望向声源,俨然不解,于石宽的威势以及众人的支持之下,居然还有人唱起了反调?
连葛彪也怒鼓鼓瞪向角落处的几道人影。
“方才开口的是哪个东西?楼船将军申冤之举,有名有义,而你算是什么来头,竟敢无视楼船将军?莫非你是要支持那个李氏小儿,与楼船将军作对乎?”
面对葛彪的怒斥,于众目睽睽之下,角落处一道人影,隐晦一动。
“世上本没有无视这一说法,所谓无视,不过只是不曾正视罢了。”
“譬如……尔等众人,喧嚣于此,可曾在意过在场看客,能否安心看戏?连看客看戏的兴致,都不曾照顾,又怎能指责他人不曾重视某人申冤的名义?更何况……包括石将军在内,而等众人,不也无视了朕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多数人,并未听清,角落处那位神秘人士,究竟说了什么。
但,单凭句末一个“朕”字,就足以令全场愕然大惊。
要知道,朕,这个字,唯皇室所有。
在戏院这种民间场所,唯一能够自称为朕的,只有一人!
那便是,天子!
“石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随着一道招呼,于众人诧异目光之下,那位神秘人士立直扭身,他的正面,这才呈现在众人震骇的视野当中。
率先僵在原地的,自然是李政。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那位立起身子的神秘人士,正是身着深蓝色微服长衫的大云皇帝,云靖!
李政想不明白,云靖竟然偷偷跑来看戏了?
当然,云靖并非孤身前来,身为天子,哪怕外出游玩,也得配备护卫。
在他身侧两边,各立男女两人。
正是刀华府的女卫柳红,以及郎中令卫清。
于此时刻,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氛笼罩整个戏院。
包括葛彪在内的在场众人都不曾见过天子尊容,因此他们暂时还无法分辨,眼前这位自称朕的中年男子,究竟是不是皇帝老儿。
反观石宽则是愣怔良久,口鼻不断吐出紧张不安的气息,回神之后,这才双手抱拳,屈膝单跪。
“末将石宽,叩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