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瀚走在草原上,不时的回头。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放了出来,原以为在见了褫革城的惨状后,自己会被杀掉以平息愤怒。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秦陵亲自给他端来美酒佳肴,让他吃喝,临走的时候,还给了他一柄宝剑,据说是从一个坟墓里刨出来的宝剑。
这宝剑的剑鞘上面有着繁复的花纹,他知晓这是褫革侯所有。
跌跌撞撞的走了半日多,终于碰到了芎笯人,他被带到了萨拉戈的面前。
“这剑你从哪里来的?”萨拉戈看过这把剑,差点要了他命的长剑。为了表达对勇士的敬意,他命人将之一同埋葬。
“秦陵送给我防身用的。”格尔瀚低着头不敢看萨拉戈。
殊不知,他这样子更是让萨拉戈厌恶,如果他敢直视萨拉戈,或许还不会被这么厌恶。
“送给你?你与他说了什么吗?”萨拉戈知道那个坟头必然会被挖开,只是没想到会被他的侄子给带回来。
“我告诉他,褫革城会被袭击。”格尔瀚小声的说道,好似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他连忙说,“我没有偷听军机要务,是我胡编乱造的。”
萨拉戈原本惊异的神色再次变成了厌恶,他原想着这个二侄子还是有些本事的,居然能够知道他们准备偷袭褫革城,如此倒也值得培养一下,哪知道话没说两句,就露了馅。
胡说八道的?废物就是废物!
“关起来!”萨拉戈不耐烦的挥手赶人,让手下将二侄子扔回大帐内。一个废物,好吃好喝玩女人不就好了,想那么多的蠢事做什么?
格尔瀚被推搡进大帐内,两个女人立刻起身过来服侍。
“滚!都滚!”格尔瀚面容狰狞,连士兵都敢推搡他,他这个二世子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两女人没有离开,而是冷起了脸,一个废物世子也敢甩脸子了。
“我是你们的主子,让你们死就得死!”格尔瀚大怒,两个鬼女人也不把他放在眼中,抽出长剑,就要捅死这两个贱人。
“我们是少首领的人!”一个女人满是不屑的说道。
长剑停住,格尔瀚感觉浑身无力。
“酒,拿酒来!”格尔瀚喝的酩酊大醉。
模模糊糊之间,格尔瀚看到了心爱之人,她是那么的美丽,对他也满是敬意,一点请示都没有。刚要跑过去保住这个心爱之人,一只大手扯住了他,随之而来的便是嘲笑声。格尔瀚被掀翻在地,一只穿着华贵靴子的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她是我的了!哈哈。”张狂的笑声,得意的面容,心爱之人被扯走。
格尔瀚暴怒不已,想要抢回爱人,奈何实力不足,被几番拳打脚踢之下,只能跟着,看着,看着心爱之人与仇恨的人结婚。
“你为什么没有回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他脑海中响起,长剑划过冰肌,鲜血喷涌。
“卓儿娜!”格尔瀚大吼一声,惊出一头冷汗醒了过来。
“杀!”震天的喊杀声突然传过来,将他惊的一跃而起,慌忙跑出营帐。
一头巨兽,恐怖的巨兽,如同旋风一般撞碎围栏,冲进大营之中,见人就咬。随着巨兽而来的是秦国的骑兵,无情且冰冷的长矛大戟,不断地收割着刚刚起身的芎笯人。
慌乱与恐惧弥漫着这个大营里,巨兽那恐怖的身高,森冷如匕首的牙齿,摄人心魄的眼神,都在不停的打击芎笯人的士气。
天犬!苟茅人的天犬!
格尔瀚大惊,天犬的威名他自然听过,苟茅人与芎笯人也有冲突,自然知道苟茅人的神兽,威猛无比的天犬。它不是失踪了么,苟茅人为此打生打死最终被灭,为何又出现在此处?
当!一柄重斧狠狠的砍中天犬,却溅起漫天的火花。
原本要欢呼的人沉默下来,重斧都无法破开那奇怪的铠甲,谁又能阻挡天犬?
嗷!巨口张合,勇猛无畏的勇士被咬成三截,死状凄惨。
“你叔父在哪?!”一声暴喝,震的格尔瀚头皮发麻,头脑空白,不由得指了个方向,那里是萨拉戈的所在。
火一样的战马,飞速的离开,冲向那个不起眼的帐篷。
萨拉戈穿好盔甲走了出来,不过是秦人的袭击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秦人就喜欢搞这些偷偷摸摸的技俩,殊不知没有过硬的武力,再好的偷袭也没有用处!
天旋地转。
怎么回事?地动了么,脖子也有些凉。萨拉戈忽然响起,有人说过,人被以极速斩首的时候,会看到自己尚未死去的身体。
一个魁梧的身躯,脖子上面已经没了,依然兀自站在那里喷着血液。
吧嗒一声,头颅掉落在地上。
视线越来越模糊,但能分辨出,一柄森冷的剑正在击来。
噗嗤一声,长剑刺入眼眶,将之挑起。
“萨拉戈已死!”
主将已死,芎笯人残存的将领再无心组织防御,领着自己的亲卫军直接逃跑。
追杀一阵后,秦陵鸣金收兵,秦兵对地形不熟,追的远了怕是不容易找到返回的路,茫茫的草原没有一个标志之物。没有向导的话,很容易迷失在里面。
此次攻击虽然攻破营地,杀了芎笯人的主将,但对芎笯人的打击却不大。由于战马的关系,大部分的芎笯人都逃走了,而秦陵又不能让骑兵太过深入草原,是以,此战仅仅杀死捕获五千余人,其余的两万多人逃了个无影无踪。
“被掳来的百姓如何?”秦陵之所以着急破营的原因,就是不想让褫革城的百姓被送进茫茫的草原。若是被送进无边无际的草原,不知要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将他们解救。
“精神不太好,估计是吓的了。”茅肆从圈养秦人的地方回来,那里的情形很不好,许多人的精神都快崩溃了,尤其是女人。
不过,也只是快了而已,苟茅人也掳过不少秦人,这种情形很常见,过了一段时间就会恢复过来。人的精神很强大,没有那么容易就崩溃。
秦陵点点头,人只要还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就地煮粥做饭,给百姓吃点饭稳固下心神,士兵也一并吃了,之后带着百姓返回,这大营里的一切粮草军备全部带走,带不走的拆散烧掉。”
“秦禾,你领几个去松凉城和扶风城,命令步卒过来搬运东西。”
造饭完毕,将食物分发下去。吃过热饭之后,百姓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不少人哭着给秦陵叩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别想太好,本官救你们只是为了让你们上战场,吃饱了就回去吧。”秦陵不耐烦的驱赶这些跪在地上的人。
“夫君为何如此作态?”秦钰不明白为何她的夫君火急火燎的来救人,救了人却连谢意都懒得收,甚至装出厌恶的样子。
“不如此又能如何,君心难测,虽然我懒得揣测,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沾的好,而且这与我的目的不一致,我只是要救他们而已,不是为了他们的感激。”秦陵伸手给秦钰擦擦脸上的血迹,“你我是天赡之人,许多东西都没有任何用处,如此,还不如舍弃。”
大火在褫革城烧了后,又在远处的芎笯人大营燃起,遮天的火焰,炙烤着苍穹。
在扶风城,四个诸侯聚集在这里,这一次没有热生病缺席。
“芎笯人残暴不仁,掳掠百姓,罪大恶极,因而本官打算带领骑兵追击,将之彻底击溃。然本官势单力薄,恐有不及,还请思维侯爷助本官一臂之力。”秦陵面容严肃,懒得给他们好脸色,这一次破晓之前袭击芎笯人大营,四个诸侯城没有一个派兵相助。如此之人,无需好言好色,只需将事情说出来,让他们按着要求做便可。
四个诸侯看了看秦陵,又看了看面前桌子上连酒水都没有,明白秦陵这是不打算给好脸色了。他们恼怒却又无奈,秦陵连三万芎笯人都能击溃,更不要说他们只有几千战兵的城池了。莫说城坚,扶风城的城门还没有修好呢。
“廷尉大人所言极是,我们定然竭尽全力助廷尉大人击败芎笯人!”四个诸侯连忙表态。
“如此,谢过几位大人了。”秦陵拍拍手,让手下的人上酒上菜,“四位侯爷且在吃些东西,我这就命人将四城的骑兵调来。”
四个诸侯愣了一下,不明白秦陵是什么意思。他们很想秦陵去草原里送死,但不代表他们希望自己跟着去。
“不知廷尉大人是何意?”
“自然是请四位侯爷一同进入草原,如此大功,秦某不敢独揽,还请思维侯爷不要客气。”秦陵转身看向茅肆,“跟着天犬去调集骑兵。”
茅肆激动的接过秦陵递来的墟蓝玉和地图,有了它想来天犬神就会跟自己离开了吧。
来到天犬撒欢的地方,茅肆拿出墟蓝玉,呼唤天犬。果然!天犬立刻跑了过来。
“天犬,跟我离开吧!”
嗷?天犬张开嘴瞪着茅肆,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茅肆无言,只得拿出地图指给天犬看,四座城池,全部溜达一趟。无奈与失落伴随着茅肆,墟蓝玉到手了,可天犬根本不搭理他的劝说。
在大殿内昏明侯深思飘忽,响起朝廷内传来的消息。
“廷尉大人可是要收回我们的权力?”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否则为何要带着他们四个累赘?
“此事朝堂尚未有结论,昏明侯如此积极放权,也需等到朝堂确定了此事之后。”秦陵笑了笑说道。此事自然不能承认,不然他们舍了命的回城,秦陵还真不好动手杀他们。
杀一个也就罢了,不服调令本就该死,任谁也说不出个大道理来反驳,可无故杀死四个侯爷,可是很危险的事情,搞不好十六个诸侯会一起反叛。不过,他们想要回去是不可能的事情,真的撕破了脸皮秦陵会用强制手段,迫使他们跟随出征。
“追杀芎笯人本侯并不反对,但廷尉大人可知如何辨别方向么,茫茫草原几乎无穷无尽,又无作为辨识之物,不知大人如何解决此事?”烈尘侯说道。
“自然有人,来人,请嘎达部落的少首领过来。”秦陵笑着让人将格尔瀚请过来。经过上次的战斗之后,格尔瀚很识趣的接受秦陵的建议,为秦军引路,作为回报,秦陵会将他扶持到大首领的位子上。
秦陵不知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格尔瀚的态度还是令他很高兴,在一旁的天犬也没有任何异常,显然是发自真心的。
格尔瀚面带笑意,与几个侯爷打了招呼。他已经考虑清楚了,什么芎笯人秦人,都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卓儿娜还等着自己回去娶她呢!而且嘎达部落的人是怎么对他的?日日欺凌,年年欺辱,从不间断。
在被秦陵暴喝之后,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何不如抱着秦陵的大腿,坐上大首领的位子?凭着秦陵一剑斩杀萨拉戈的本事,草原上谁人能敌?又有苟茅人的天犬相助,只怕芎笯人凶多吉少了,最好的结局也是彻底退出秦国北部地区,而秦国以北的地区正是嘎达人的草场,被驱离后该如何生活?到那个时候他格尔瀚站出来,必然可以得到拥护!
美人,权势,财富,靠山,样样都有,试问这等生活谁人不想要?不管他人如何想,格尔瀚就是希望过这样的生活。
看到格尔瀚后,四个侯爷沉默下来,这个草原的叛徒,可把他们给坑大了。如今向导有了,再敢抗命,只怕会和扶风侯一个下场,身首异处,枭首挂墙。如此凄惨的下场,谁也不想走进去。不得已,只能跟着秦陵去草原深处,突袭芎笯人的老巢,将他们给打怕,打的几十年不敢看秦人一眼。
“想必四位侯爷已经没有顾虑了,如此,来!”秦陵端起酒樽,一饮而尽,而后看着四个侯爷。
四人端起酒樽面面相觑,而后叹息一声,将樽中酒喝了。
不喝,怕是连这个大门都没有机会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