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我要你出去,离开我的办公室,你听见了没有?!”
“哼!”邹得林向孙楚丽表示。
周梅在车间里,透过大玻璃窗能看到孙楚丽与邹得林激烈的争吵。要是换了别人,周梅一定要拦住的,可是,她不想拦。不但不想栏,还恨不得让邹得林再愤怒些,最好像头撞见了红布,受伤的西班牙公牛,使出浑身蛮劲,昏头涨脑。那样,才会有利剑插进对手要害部位。
“你不走,我走!”孙楚丽见邹得林赖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站起身,昂头用力拉开办公室门,又用力将门“嘭”地一声摔上了。
孙楚丽流着难以自控的泪水,快步走上楼去。与此同时,孙楚丽将手中玻璃茶杯,用力地向水泥地上摔去。随着“啪”的一声巨响,茶杯尸体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上。然而这一对夫妻之间的争吵,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开头,今后还要因他们争吵,引发一件震惊全市、甚至全省、全国的一些新闻媒体都要报道的大事件。当然这是后话。
在楼上,孙楚丽突然一屁股坐了下去,用双手捶打自己的头,呜呜哇哇地哭了起来:“唉!我、我怎么、怎么就这么倒霉呀,我的计划全被搅乱了不说,唉!我怎么还如此倒霉呀?要过年啦,死到临头还被人骂,还得反过来要像人家道歉!道歉!这个八辈子不得好死邹得林一家,把自己害苦了,但愿他们一家人早点死!”
孙楚丽哭过之后,望着窗外峰峦起伏山脉,回想邹得林那张变得陌生而丑陋嘴脸,感到怒火中烧!她想扬起手臂很很地抽打那张厚颜无耻的脸,却浑身乏力。她想破口大骂,邹得林背信弃义,是多么没有良心,多么卑鄙下流,却不知骂什么污秽的语言,方解心头之恨,她想用疯狂的哭,来发泄冲天狂怒和如潮的怨恨,却是欲哭无泪……原来人在悲到极悲,愤到极愤之时,竟是如此静若痴呆状态发生。
孙楚丽感到自己是那样失败,因为她丢失的,不仅仅是令她感到骄傲和幸福美满婚姻,还有她视为生命一样躯体,甚至比生命更加宝贵的尊严。然而所有的亲朋好友,竟是异口同声地劝她不要和邹得林离婚,言外的意思是,好女人就是不断牵就男人,退让男人。邹得林在外边有点这种事情不算什么,再说外面女人,肯定不能长久。既然邹得林不愿意和你离婚,就证明他心里还有你,大度一点,容忍一点,一切就会过去了。
天哪!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理解,视爱情、尊严如生命的孙楚丽此时忍受着多么深的伤痛呢?如果只是邹得林偶尔在外边有些风流韵事,也许她可能会容忍,会宽恕,可是邹得林现在不仅仅是因为风流,还领二奶来夺木材加工厂。这是爱情么?
爱情是排他的,他给周梅了物资,给周梅了爱,就分掉了孙楚丽那一份。
电话响了,孙楚丽没接。
孙楚丽心伤欲碎,拒绝再见任何一个亲人和朋友,一切真诚的同情和善意的安慰,对她都好象是更大羞辱。和另一个女人共同拥有一份爱情,那是她宁可去见上帝,也不可能接受的事情。经过几天的伤痛欲绝,彻夜无眠的反省,孙楚丽明白无误地告诉自己,她的婚姻出现了这样悲剧性的变故,责任完全不在自己。是邹得林变了。她绝对无法忍受,无法包容,更无法原谅因他的负心。在众多父老乡亲、朋友、同学面前,使她感到尊严被扫尽的羞辱。
孙楚丽面向天空,骂了几句脏话后,虽说觉得嘴上痛快了一些,心里却像是堵上了一块脏抹布似的。只觉肚子里有一股股十分屈辱恶气,却又无法排泄出来,使她的肚子气球似地鼓胀起来。因此她更加觉得憔悴、憋闷,屈辱,愤怒!她脸部痛苦地痉挛着,瞪着两只好看空茫茫的大眼睛,在无边的愁闷和寂寞中,再次恶狠狠地咒骂到:邹得林,你太不是个东西!邹得林,你色胆包天,你简直是个畜牲。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竟然对我从小长大女同学、女朋友也动起花心。
年三十的晚上,娘家屋外火树银花,绚丽多姿。哥哥把一块糖塞进孙楚丽口中,孙楚丽没觉甜。
嫂子为孙楚丽打了一只苹果,孙楚丽摆摆手不想吃。
母亲慧娘喊孙楚丽看电视,孙楚丽说,没啥意思不想看。
小侄女菊菊拿了一串红糖葫芦,请姑姑孙楚丽吃。平日里孙楚丽最爱吃红红的山楂,大过年的,她不愿伤小孩子的心,勉强咬了一口,一点一点向肚里咽……
父亲孙叔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年夜饭。为让老爸高兴,孙楚丽爬起来,首先给爹孙叔,母亲慧娘拜了年,给哥嫂拜了年,还给小侄女菊菊一百元压岁钱。她仅喝了一听饮料,吃了几口菜。
孙楚丽没看电视,趴在热炕上想儿子——小豹子。半夜吃了那几只饺子没滑进胃里,压在心口窝上,心口窝一阵阵疼。她起来,穿上大衣,把老孙头给的导火索向怀里一塞,拎上厨房里半筒柴油向外走。
吃过年夜饭,娘家人在大厅里看电视,吃瓜子、花生,唠闲喀,没人注意她的行为。
孙楚丽走在大街上,没遇到几个熟人,即使遇到熟人,她不会打招呼。
江面早己封冻,悠长的江水静静地,像玉带伸向远方。天空偶尔响起几声爆竹,闪烁一点一点亮光。孙楚丽从江面上踏冰过去,抄近道向鸭皮村赶。
孙楚丽甩开步子,连走带跑,感到身体慢慢热起来后,心里却更加寒凉了。除了寒凉还有一团乱麻似的怨愤和无奈,毒液一样泡在她的心里。她突增一股咬牙切齿的愤怒!恨不能把身边的电线秆子,一脚一个都踢到天外去!因为眼下是邹得林、周梅合伙把她逼上了绝路,实在不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是的,谁会心甘情愿地离开自己亲手建设的家园呢?但是现在,她没有了曾经让她归宿的家,她没有摘心割肉般的宝贝儿子,他们合伙还要侵吞她刚刚完工、即将生产的木材加工厂。人如果被逼上绝路,法制观念不强,自我调解不足,无计可施,一时冲动,剩下的就只有自杀和杀人了。孙楚丽被脑海中闪过的这个强大念头征服了。
二个小时后,她进了村。先到楚丽木材加工厂找到两根钢丝,一根用钳子截成一锻一锻的,用纸包住,与长钢丝一同揣进工具兜,还找到一只打火机。这样工具兜里,螺丝刀、钳子等工具齐全了。四点一刻,她带着准备好工具兜走出屋。
孙楚丽从邹得林家后院墙翻进去。夜色像块布,遮住了黑土地。那只老笨狗只吠了两声,可能它记得昔日女主人身上的幽香。老笨狗过大年,啃足骨头,吃得饱,贪睡,这两声有气无力叫声,早让零碎鞭炮声吞没了。
孙楚丽借着月光,一抬眼就看到那台崭新、红桑塔纳轿车停在两堆稻草中。她用细钢丝三下五除二把后备箱打开。
孙楚丽用导火索把柴油筒缠上一道道,放进后备箱,上面压满稻草,把后备箱关严。留下二十米长头,拉进稻草垛中。她藏在稻草垛内静静等候。
天一放亮,先是邹得林站在库房门口四处望后打手机,一会儿周梅穿著一身时髦新衣服,撒着娇跑来。轿车加了防冻液,邹得林打开前车门,二人上了车开始接吻。
孙楚丽醒了,她匍匐出来,用细钢丝绪上门锁眼,用“502”胶液将锁眼喷死。两个痴情男女,像坠入爱河一对大青娃,干柴烈火般接吻拥抱。他们注意力像坠入爱河大青娃单纯,他们对情爱太投入了,他们恨不得占有对方,吃掉对方,嘴巴容不得对方喘气,丝毫没有察觉。
俩对狗男女当她的面如此放肆,孙楚丽虽然身体冻得冰凉,可她心中怒火一点点燃烧起来。
邹得林发动轿车时,孙楚丽用纤细的左手按住自己狂跳的心口,右手迅速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导火索。
轿车钻出车库,车后拖上火尾巴。孙楚丽拔腿向院外跑去。院外的路一直通到村头,路边有杂乱房子和零星的绿色,鸡狗乱跳着,零星鞭炮响起来。阳光已经出来了,许多人家墙垣的阴影在路的中央。邹得林喜欢开快车,己没了踪影。
跑回木材加工厂的孙楚丽,把所有灯都点亮了。在大年初一早晨,鸭皮村响起一阵阵鞭炮声中,孙楚丽心情很长时间受到压仰,今天却格外激动,她吊了一下嗓门,清了一下声音,起了一个调子,放开喉咙,亮大嗓门,使出全身力气,高歌一曲东北二人传《小拜年》,算是为邹得林、周梅,这一对男女送行。
孙楚丽从木材加工厂打出租车回到娘家,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