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让人去打热水,自己在塌边坐了,“还有个小孩子,卫大人将人带走了,说是有救。”
“纵使救下,一家人就剩他一个,往后多少年都释怀不了。”
谢宜按上额角,本就宿醉,又被这事烦扰,头更疼了。
“早知昨日便不喝酒了,这么大的事叫柔儿去处理,再将她吓着了。”
“现在想起说这话,昨日、你同侯爷倒是喝得痛快,两人拦也拦不住,若非酒坛笨重,只差抱着坛子去喝了。”
谢宜没旁的爱好,只生意场上难免不时应酬走动,一来二去,便有了个喝酒的习惯。
两人说了几句,谢宜匆忙换了衣裳往铺了去。
谢芷柔一早便到了,在后院阴凉处坐着,看人拾掇里头的残局。
“老爷。”
“老爷……”
听见伙计同谢宜打招呼,没等他后来,谢芷柔便去了前头。
“你受累了。”
看着面带倦容的谢芷柔,谢宜在她肩上拍了拍,“先回去吧,这儿我看着就是了。”
“不妨事,只是出了这事,铺子还照常开门却不妥了,我是这样想……”
谢芷柔一早上都在盘算这事,正好他来了,两人商量着也方便些。
听她考虑得面面俱到,谢宜眼中欣慰如何也藏不住。
将谢芷柔的打算理过一遍,挑不出错事也便罢了,奇的是他这样生意场上多年的人,竟说不出更好的法子。
“照你说的做就是,需要从其他铺子调的东西你直接让人拿印去取,我会打好招呼。”
谢芷柔应了声,两人就这事说了起来。
日头正盛,空气中似乎都涌着热浪,让人喘不过气。
陈家,前院最空旷的地方跪了一片,陈老爷独独坐在阴凉处,看着众人汗流浃背。
细看了,这些竟都是陈家铺子的管事伙计,却不知是因着什么事。
“一群废物,谢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还是拉拢不来客人,怎么?我开着铺子是叫你们过家家的?”
看了半晌,见已有人摇摇欲坠,陈家才撂了杯盏起身。
“青天、白日,谢家铺子前头死了两个人,这么大的事不够你们做文章?”
“非得我将人亲自送进铺子里,你们才知道做生意?”
一声声诘问抛出,陈老爷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
那人找上他时他还信誓旦旦,说什么,只要能让谢家出乱子,他保管顺势压过谢家。
如今看来都成了笑话,谢家安然无恙,除了那铺子尚在修缮,外间百姓提起这事也没多排斥。
无人敢冒着他的怒火开口,一群人头一个比一个低,只差在地上寻道缝,将脑袋藏进去。
“说话!”
“等什么?等我说够了便让你们离开?”
“今天不叫我满意,你们便都跪着!”
陈老爷气急,甩手摔了杯盏,负手从他们面前走过。
脚步声由远及近,又从面前经过,让人压力倍增。
“老爷……”
少顷,一年轻管事先跪不住了。
他本就是因为思路不同于旁人,总能有些妙招,才破格做了管事,这会儿绞尽脑汁倒真想出个主意。
将将半日,铺子便拾掇好了,谢芷柔却叫人紧闭着门,丝毫不急着开门。
请帖摆在桌上,陈老爷面沉如水,似要将这物什瞧出个洞。
管家在他身侧静立半晌,才低声道:“刘管事已经在院里候着了,您看?”
“叫他进来。”
轻哼一声,陈老爷随手拿了个什么,一把将请帖遮住。
刘管事正是那日帮着出主意的,进门时瞥见了桌上隐隐露出一角的请帖,心里就有了数。
“那日说的事,小人一直留意着,方才正请她铺子里伙计吃了顿饭,已经办妥了。”
“当真?”
陈老爷有些怀疑,自己这头帖子才刚到,他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那日回去,小的便叫人牵了线,是伙计那边先松了口。”
两边一合计,陈老爷心情瞬间愉悦不少,看着刘管事愈发顺眼。
开业的吉时将近,谢芷柔在对面茶楼靠窗处坐了,垂眸看着底下。
“这下你总该跟小爷说了,到底是什么计划?”
萧楚晟在对面坐着,探头看了一眼便坐回去。
这两日两人也说起开业之事,谢芷柔只说早有安排,却连他也瞒着不说。
浅抿了口茶,谢芷柔摇摇头,“且不说呢,现下说了,待会儿可就没意思了。”
看着她打哑谜,萧楚晟也便不再问。
“你有数就好,生意场上什么阴损毒招都有,小爷只是担心你着了套,才不是好奇什么。”
是,从昨日追问到现在的才不是萧小侯爷,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谢芷柔心觉好笑,到底给萧楚晟留着面子,没拿这事取笑。
一道身影被领着进铺子,谢芷柔泼了余茶在盆栽里。
“走罢,客到了。”
陈老爷迈着八字步走进门,视线在铺子里看了一周,眉心微微蹙起。
“谢三小姐不在?”
伙计瞧不上他这姿态,面上作的谦卑,躬身回话。
“小姐来过一趟,去接贵客了,陈老爷可先在内院小坐。”
“京中竟还有人值当谢三小姐亲自去接,莫不是想躲懒,专找了个借口?”
陈老爷一句话说的阴阳怪气,老陈醋的味道蔓得满铺子都是。
“陈老爷谬赞了,这话只在铺子里说说便罢了,若叫外头人听去,还当我多自命不凡。”
谢芷柔前脚刚进门就听见这一句,悠悠接了话茬。
陈老爷背对着门口,闻言身子一僵,敛神回身。
“说笑罢了,哪会叫旁人听去,不知谢三小姐接的哪位贵客?”
这话便摆明了还是不信谢芷柔的话,她侧过身子,露出被挡了半边身子的萧楚晟。
“萧小侯爷昨儿说了要来,我去迎了迎。”
陈老爷背后渗出冷汗,下意识往门口瞟了一眼。
依着萧小侯爷对谢芷柔的回护,若是今日出了事,彻查之下必然会查到自己头上。
可如今箭在弦上,再想调换已经来不及……
心中悬着巨石将落不落,陈老爷顾不得再和谢芷柔说什么,随意寻位子坐了。
接连有几家铺子的掌柜过来,都是京城做同样生意的铺子,身后各自带着捧了贺礼的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