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小姐别来无恙,前次见面也有月余了吧?”
东街铺子的管事瞧着十分面善,上来便将贺礼接过,亲自递了过来。
“这事我们也听说了些,下手的人实在恶毒,若是叫人以为这铺子不详,谢家的生意还怎么做。”
说着,这管事面上愤懑,似乎真有多为谢家着想。
谢芷柔客套两句,请人坐了。
不多时,先后又来了几位,这京城四边的人算是到齐,贺礼也摞了高高一摞。
打眼便看出谁是什么想法,谢芷柔无意虚与委蛇,递了个眼色给门口的管事。
“诸位,时辰到了,这按规矩,头一串爆竹该是小的点,只是小姐有言在先,想借借诸位的福气,不知哪位愿意……”
话未说尽,管事将几位客人一一看过了,拿出揣在袖子里的火折子。
几人面面相觑,齐齐低了头,无不盼着置身事外。
“陈老爷,在场您是长辈,再没有比您更福泽深厚的了,不如您受个累?”
谢芷柔已经示意管事将火折子递过去,偏还要做出尊重他意见的样子。
她知道了!
陈老爷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骤然反应了过来。
他早知道谢芷柔聪慧,却因着听过刘管事的话,一时大意,以为轻易就瞒过了她。
“我哪里行,还是叫年轻人去,动作利索些,要论福气,自是谢家最有福气了,我一个外人如何比得。”
笑意微僵,陈老爷费力寻着借口。
谢芷柔却不吃这套,甚至连话也不接,只让人将火折子往前递了递。
“怎么,陈老爷这是觉得谢家庙小,不肯赏脸?”
萧楚晟手中杯盏落下,在桌上磕出沉闷的响声,抬眸看向陈老爷。
陈老爷背后一寒,嗓子忽然发不出声音。
良久,他咽了咽口水,从管事手中接过了火折子,“小侯爷说笑了,不过举手之劳,草民自然十分乐意。”
萧楚晟邀功似的看向谢芷柔,同她眨了眨眼。
一行人先后往门口去,爆竹已挑在了竹竿上,半臂长的引线坠着。
陈老爷几次伸手,又在点燃引线之前猛地收回。
“怎么,陈老爷这是手不稳?”
萧楚晟轻描淡写说了句,本就胆怯的陈老爷手一抖,越发不敢凑近。
心中权衡再三,陈老爷攥了攥拳,咬牙要说什么。
“莫非……这爆竹有什么问题?”
谢芷柔慢慢悠悠念了句。
刚到嘴边的话霎时说不出口,数道视线针尖似的落在他后背。
“谢三小姐说笑了,这东西都是你铺子里人备的,即便有问题,我又怎么会知道。”
“不是就最好了,那请吧。”
明显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多了起来,眼见再耽搁不得,陈老爷闭着眼睛摸索着将火折子吹燃。
引线见火就着,噼里啪啦的动静在耳边炸开。
面上一痛,陈老爷却觉出不对,睁开了一只眼。
“怎么……”
不自觉出了声,陈老爷忙紧抿了唇。
“陈老爷,您站那儿做什么?”
最末稍位置一位管事反应满慢些,没觉出什么,只当陈老爷被这动静惊了一下,才愣在原地没动。
剧烈的心跳还未缓和,陈老爷转头看向谢芷柔,眼中是未散的惊悸。
“陈老爷这是怎么了?”
谢芷柔明知故问,只当不知他动过手脚。
“没、没什么。”
陈老爷哪里能明说,只讪讪应了声。
当着众人的面,谢芷柔没叫陈老爷难看,只看着前头的热闹,叫来管事叮嘱了几句。
客人蜂拥而至,原本宽敞的铺子瞬间有些拥挤,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几位管事相继告辞。
陈老爷犹豫再三,还是提出告辞。
“留步。”
谢芷柔将人叫住,“陈老爷,方才人多,有些话不便明说,今日之事大家心中都有数,往后好自为之。”
萧楚晟不知去了何处,当着谢芷柔,陈老爷自不惧承认,直接拂袖而去。
“爆竹有问题?”
萧楚晟自后头出来,说着是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谢芷柔看他一眼,神情已经是答案。
“你倒是心善,若是小爷我,那爆竹非得在他家正门前炸开。”
“虽没炸开,却也差不离了。”
没由来地说了句,谢芷柔并不打算解释,抬轿便往人前去了。
自谢家铺子回来,陈老爷心里始终不大安生,辗转难眠。
不详的预感始终笼罩着,终于在在一日晌午应验。
他正在后院坐着,刘管事匆匆过来,人还没到跟前就先开了口。
“老爷,瑞县那边的货商来信,说……”
后头的话似是不好开口,他微一停顿才将话说出,“说今春的茶已经定了出去,咱们这边的订单接不了了。”
“这事也值得大惊小怪?”
陈老爷搁了紫砂壶,不免觉得刘管事大惊小怪。
“若只是瑞县也便罢了,可往年几个供货商如今都各有借口,咱们铺子的货所剩无几,若是收不上来,今年的生意怕要断了。”
手腕一颤,把玩了大半年的紫砂壶顷刻脱手,碎裂一地。
“一家都收不上?”
刘管事低头,没敢接这答案显见的问题。
“去年不是签下了三年的协议,如今才第二年,他们的茶给哪家了?”
“问时只说给出去了,却咬死不肯说是哪家买了去,至于协议……那几家商行皆已经易主,做不得数了。”
若一家两家也便罢了,全是这样,摆明了是有人针对,陈家的生意。
除了谢芷柔,陈老爷想不出第二个能做出这事的人选。
“其他铺子——”
“老爷,大事不妙了!”
没等他问,另有管事急赤白脸冲进来,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
“临阳那头今年的布料还没送来,小的让人去催,却听闻、听闻商队在中途遇上了买家,已经全数出手了。”
管事说得急,说到中途险些呛住,咳了两声接着说完。
茶叶、布匹,接下来又是什么?
瘫坐在椅子里,陈老爷竟觉得合该如此。
这几日的风平浪静让他始终提心吊胆,现下出了事,他心中才踏实了。
正思量应对之策,管家自前院跑了过来,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