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三房一走,外头百姓没聚多久也便散了。
回到府中,先前备好的膳食已经被处理掉,厨房先一步得了吩咐,正另备晚膳。
花厅中,安神香静静燃着,丝丝缕缕在厅内蔓延开来。
几人刚一坐下,下人便奉上热茶。
摆手打发了下人出去,谢宜温声道:“柔儿,赵小姐,你们两个可是将大家都给瞒住了,如今事了了,明儿谁也不准去铺子,都在府上歇着。”
谢芷柔含笑应了,陈芸微垂首,半晌才点了点头。
谢家这和乐的氛围是她在陈府从未见过的,即便对着一个外人,他们竟也不吝惜善意。
晃了晃神,陈芸微起身告辞。
“谢老爷,夫人,芸微忽觉身子不适,少陪了。”
几人一肚子话要问谢芷柔,便没留她。
门将将掩上,谢芷姝便哼哼了声,“怪不得先前姐姐不叫我跟着陈小姐,原来你们才是一起的,倒把我蒙在鼓里。”
谢芷柔按了按额角,解释道:“里里外外都有人盯着谢府,只是知道的人少了稳妥些,并非有意瞒你。”
“姐姐眼里,我就是这样不靠谱的人?”
谢芷姝更加不服气地瞪着眼,非要谢芷柔给个说法。
“哪里是信不过你,你这样做了,更容易让人相信我们和芸微起嫌隙,将计就计罢了。”
“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眼下不都跟你说了,可没再瞒你半句。”
见她面色如常,谢芷姝嘟哝着信了,没再揪着不放。
这边一家人和乐融融,另一头,东衙门狱中。
女子的咒骂声隐隐传入耳中,谢芷絮转了个身,面朝墙壁坐着。
她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明日布告便要发出,到时可就真没转圜的余地了。
角落里,胡乱堆叠的被褥散发着霉味。
她稍一动作,几只硕大的老鼠乱窜出来,甚至有一只慌不择路,钻进了她裙底。
“来人——”
谢芷絮失声惊呼,疯了一般起身蹦跳。
看到老鼠跑开,她才脱力靠在墙上,任由斑驳的石灰蹭了满身。
官差姗姗来迟,讥讽道:“一个死刑犯,还真以为来这地方是来享福的?”
谢芷絮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便要发作,临了冷静下来。
“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官差将信将疑,并不动弹,“你说就是了,我在这儿听得见。”
谢芷絮微一抿唇,将头上的珠钗摘下,无声抛了过去。
眼前一亮,官差态度热络不少,靠近了门口的空隙。
“你帮我带纸笔进来,我写封信……”
“不行!”
手中的珠钗瞬间成了烫手山芋,官差猛地扔回来,低声道:“这要是叫人发现了,我可是要跟着砍头的。”
不待他走,谢芷絮将腕间一只色泽通透的镯子摘下,并着余下几只珠钗递过去。
“这些够你下半辈子过活了,拿着银子远走他乡还比不过干这苦差事吗?”
镯子成色过好,即便对此没什么研究,官差也一眼看出并非俗物,脚下有些迈不动步子。
见他动摇,谢芷絮又往前递了递,“只是送信出去,并非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只要小心一些,不会有人知道的。”
喃喃低语带着无尽诱惑,官差神情变换,缓缓伸出手。
“这就对了,趁不到交接的时辰,快去罢。”
入夜,街头正是热闹的时候,一人慌里慌张走近得月楼,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袖。
眼见要到门口,斜刺里忽然冲出一人,将他拽到一边。
“信呢?”
“什么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官差将手往身后藏了藏,眼睛四处乱瞟着。
“我从衙门跟着你过来的,没直接告发便是在给你机会了,要是你还装模作样,咱们就去秦大人面前说。”
风宁懒得跟他废话,一只手在他面前摊开。
身子一僵,官差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心中却还存着几分侥幸。
“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都说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回去了。”
说罢,官差试探着转身,脚下刻意放缓不少。
风宁斜斜往墙上一倚,并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堪堪走出两步,官差停在原地,肩膀耷拉下去,“我把信给你,这事你不能告诉旁人。”
“她让你把信给谁?”
“得月楼宋掌柜,她说只要我一提宋掌柜的名字,就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
已经开了口,剩下的说出来也就变得简单,没用风宁多问,他自己全交待了。
风宁将信折了两折,收进袖子里。
以为没了自己的事,官差抬脚便走。
“站住。”
心跳漏了一拍,官差转身时呼吸都停滞了瞬息。
“回去告诉他,信已经送到了,什么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小的明白!”
未及说完,官差急急应声。
早知道就不该接这差事,报酬还没拿到手,险些惹祸上身!
回到谢府,谢芷柔正在屋内等着,见她进来,微一抬眸。
风宁上前,将信交到她手中。
“说是给得月楼宋掌柜,奴婢已差人问过,得月楼并没有一个姓宋的掌柜,是个假名。”
谢芷柔将信看过,随手搁在了桌上。
“去找个会模仿字迹的来,在上头添几句。”
“奴婢略懂一二,您若是信得过,不如就让奴婢来?”
“你会?”
微有些诧异,谢芷柔抬头看她。
“先前粗略学了些,谢二小姐这字迹并不难仿,不若奴婢先写在旁处,您看过再做决断。”
“也好,省了在去找人,你去取笔墨罢。”
无关信不信任,这事情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能仿得出就最好了。
寥寥一行字落在纸上,谢芷柔细端详了,眉间露出些满意的神情。
“你先前的话实在谦虚,就在这后头写,加上……”
夜半时分,外头已然十分静谧,亮着烛火的人家少之又少。
太子府中,慕容谚满脸阴戾,猛地将手中信纸揉成一团。
“这个疯女人!”
送信的人立刻跪倒在地,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竟敢威胁本宫,本宫偏就——”
话到嘴边,慕容谚忽一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