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瞒不住事,不到正晌午,慕容谚在宫中罚跪的事就传了出来。
谢芷柔听到这消息时刚从铺子回来,水还没喝上一口,便见了萧楚晟的人候在院子里。
“你专程过来一趟,就只是为了这事?”
谢芷柔心下疑惑,只是罚跪,怎还让人过来一趟,他真是不嫌麻烦。
“主子吩咐过,关于太子,事无巨细都要告诉您。”
暗卫面上无甚表情,说出的话却让谢芷柔心中微动,“他亲口说的?”
“属下不敢妄言。”
那便是了,没想到萧楚晟嘴上不说,考虑的还挺仔细。
不过……
早上到现在,少说也有两个时辰了。
有个模糊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谢芷柔唇角多出几分狡黠的弧度。
慕容谚也是硬气,慕容恒不松口,他便一直跪在殿外。
日头偏了些,头顶的屋檐遮挡不住,直直落在他身上。
衣裳已经被汗浸透了,慕容谚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蓦地,他身子一晃,一头栽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
宫人瞬间慌了手脚,冲上前去,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办。
“快去请太医,去禀告陛下,就说太子殿下昏倒,问问安置在何处。”
身后,资历深些的太监跟过来,手中拿着把伞,先帮着遮去了头顶的太阳。
慕容恒听说这事,朱笔在空中一顿,旋即说道:“送去太医院罢,省了来回折腾。”
“是,奴婢遵旨。”
宫人喏喏应了,心下不禁同情起慕容谚,送去太医院分明更折腾人一些,都晕倒了,显然安置在偏殿更方便些。
想归想,对慕容恒的话她是不敢有异议的,出去重复了他的话。
面面相觑中,无人留意到,慕容谚身侧垂着的手动了动。
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不知多少人留意着宫中的动态,慕容谚原以为这苦肉计有效,可若是……
“轿子来了,快扶太子殿下上轿。”
宫人正要动作,手上扶着的人忽然动了动,睫羽微颤,缓缓睁了眼。
“你们要做什么?”
“殿下,您中暑了,奴才送您去太医院。”
“不、不去!”
慕容谚力道绵软,费力从宫人手中挣脱出来,“父皇还未原谅本宫,本宫要继续在这儿跪着。”
毕竟万金之躯,他发了话,宫人们不敢强求,只好又去请示慕容恒。
“殿下说,您若是不原谅他,他哪里也不去。”
“是么,那便跪着罢。”
慕容恒抬眸,依稀看见落在门口的一片影子,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眼见宫人低着头出来,不等她开口,慕容谚便猜到下文,视线偏向一旁,摆明了不想听。
时间一点点过去,慕容谚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得知此时,慕容恒眼皮微抬,这才松了口。
“带去偏殿罢。”
此时已日暮西沉,铺子里,谢芷柔在屏风后坐着,核对这几日的账目。
视线掠过一处,她思绪微顿,想起慕容谚正在罚跪,心中畅快了些。
也不枉她将从乞丐手上买了消息的人引到太子府去了。
若那人进退有度,此番未必会丧命,却妄想从慕容谚那儿狠敲一笔,她只在太子府的人掩埋尸体时,让人跟在后头洒了一路鸡血罢了。
“三小姐,有人想买最里头那玉摆件,您看?”
知道是谢芷姝雕的,管事没轻易出手,先来问了谢芷柔的意思。
回过神,谢芷柔往外看了眼,什么也没瞧见。
“哪家的?”
“是个书香世家,说是给家中长辈寿辰的贺礼,寻了大半个京城也没寻着合眼缘的。”
做生意的么,管事对京城的大门小户一清二楚,来人并未直言身份,却也被他看穿。
“给了罢,既是寿辰,价格上便让一让,讨个吉利。”
能这么快卖出去实属意料之外,谢芷柔说罢,搁了没算完的账出去看。
外头是个青色长衫的公子,面容微窘。
见她出来,管事附耳过来,道:“差些银子,说让咱们先给留着,过两日再来买。”
“这有什么,往日不也这样做过?”
谢芷柔未能会意,先付定金是常有的事,怎么到了这会儿还要专程问她了?
“哎呀,他差了一半有余,这如何等得?”
管事怕人听见,声音又压低了些,“八小姐这是个稀罕物件,这几日好些人来瞧,都说去筹措资金,我们要是应了这个……”
岂不是将剩下的拒之门外了?
谢芷柔这才听出他的意思,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走上前去。
“公子的意思我们晓得了,只是您如何确保期限内能够凑到银子呢,如若不能,我们不是白白拒绝了其余客人?”
那人迟疑片刻,坦言道:“我有一幅画在凝墨阁寄卖,已经有人出价了,这几日就能售出。”
这凝墨阁,谢芷柔确实知道些,闻言对他放心不少。
“不知公子的画作是?”
“百鸟朝凤图”
寄卖的画作不多,说到这份上,他即便不说,谢芷柔打听也能打听出来,倒不如卖个好。
却是巧了,谢芷柔闻言眼前一亮,“不如这样,你将画拿来,我照最后一次出的价格从你这儿买,你意下如何?”
“不着急,你且考虑着,让人送茶来。”
后一句是对管事说的,他忙转身去安排。
这画昨日谢芷柔刚听谢宜提了,说是要买来做个人情,只是想要的人太多,未必拿得到手,不想这也能被她遇上。
将人引至屏风后坐了,谢芷柔也不打搅他,径直打着算盘。
珠子碰撞的声音错落有致,意外缓解了这位公子的紧张,他看向谢芷柔拨算盘的手,又慌忙移开。
少顷,他抿了抿唇,“那便有劳了,我这就去取画。”
谢芷柔唇角微扬,起身相送。
晚膳时分,谢宜见谢芷柔捧了画轴回来,随口问道:“你几时也对这些感兴趣了,从谁手上买的?”
“是《百鸟朝凤图》。”
谢芷柔说着,小心翼翼将画递了过去。
谢宜怔了怔,忘了接画,“你如何得来的,不是还没到定价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