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死亡的前奏
临京没有夜晚，每当太阳落下，就会有无数比满月还亮的灯光亮起。
除了将高楼大厦装饰得如琼楼仙阙般的照明灯，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同样显眼的还有马路上排列紧密的车灯，还搭配了此起彼伏的刺耳的喇叭声和汽车尾气的味道。
“老婆，我今天有个应酬，晚上回不去了。”张云白用头和肩膀夹住手机，将自己的黑色奔驰车拐进停车位，熟练得停好车，再把手机拿到手里，“你看好乔乔，让她好好练琴。”
“乔乔今天特别听话，我觉得她开始喜欢弹钢琴了。你应酬要少喝酒，别忘了吃药。”一个温柔的女声道。
“爸爸爸爸，老师说我学得可好了。”这是女童可爱的声音。
“乔乔真乖，”他笑起来，语气越发和缓，“你放心，上次我犯病，你给我揉胃揉得手都抖了，就算是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他贴近手机，向电话对面的母女隔空送上一个响亮的吻。
挂断电话后，他关闭手机，重新输入密码打开，微信标上已有个鲜红如血的数字12，都来自一个文艺少女的头像。
他发了一条语音，语气还是那般温柔，“今天事情多，我刚喘口气，一会儿还有个应酬，晚点去你那里。”
转眼，一个视频通话打过来，屏幕上映出女孩沉静中带着几分幽怨美丽脸颊，“你又要喝酒？前几天才犯了病……好吧，胃药是饭前吃的，你赶紧吃了，省得又胃疼。”
“好，你也是，最近身体一直不舒服，晚上有雨，记得关窗户。”张云白满口答应着，又聊几句家常，结束了这次对话。
而后，他打开化妆镜细细检查了一番仪容，扶了扶银边眼镜，正了正手表，又整了整本就很整齐的衬衫领口，抚平银灰色西装上不存在的褶皱。
这才拿过驾驶台上放着的药盒，只有标注着“Friday night”的小蓝盒里还有六七粒胶囊。
他尽数倒出捂进嘴里，就着矿泉水仰头吞了下去。
包间里，主位空着，菜还没上，十余位年轻的员工热络地聊着天，话题的中心是主位旁边端庄秀雅的女白领。
她２５岁，在员工里年纪算中等，却是这个创业公司里资格最老的人之一。
在来兼职的叶灵犀进公司前，她也是员工里颜值最高的那个。
“叶姐，你为什么要辞职呢，白哥对你多好？你看，你要走他都给你办个离职送别会。”
“是啊，你跟白哥认识那么多年，感情那么好，我们红包都准备好了。”
叶青青努力挤出与往日一般的笑容，“别这么说，我们就是朋友，没想到在一起年头多了，大家都误会了，真的只是朋友。”
她越说笑容越淡，有识相的人赶紧转移了话题，逗起坐在她旁边的叶灵犀，要她毕业以后也来公司工作。
叶灵犀头往叶青青身上一歪，露出甜甜的笑。
这让刚刚觉得自己猜到真相的人重新归于迷惑。
这时，包间的门打开，张云白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一边招呼服务员上菜，一边叫助理小程到他车里拿酒。
“呦，灵犀也来了。”落座后，他热情得跟每个人打招呼，唯有这次告别宴的主角叶青青，一直面无表情。
酒菜渐渐齐备，张云白按照惯例大肆夸赞了一番自带的酒，然后从助理程彦开始传过去。
按照以往公司聚会约定俗成的规矩，男员工倒满，女员工倒半杯乃至更少，所有人都严格地执行着。
张云白满意得看着，又转头关照今天的“主角”叶青青，“瘦了，一会儿多吃点，以后准备去哪？”
瞧着他清瘦斯文的脸，叶青青挤出一个笑容，“我最近有点累，想歇歇。”
“要不这样，你歇够了继续回来跟着我，我给你涨工资。”张云白目光诚恳，语气更加诚恳，“就当给你放了个假。”
适逢酒瓶传到叶灵犀处，张云白出言嘱咐，她还在上学，要少喝。
叶青青拿过酒瓶，小心翼翼地给她倒了一个杯底，然后给自己倒半杯，剩下的哗啦一下都倒进了张云白的杯子里。
张云白一边说着自己不能喝酒，话到一半自己都改了口，得力干将要离开，自己怎么也得给个面子。
“我跟青青认识有五年了，当时她也就跟灵犀这么大，我办咱们这家公司的时候，她刚毕业，听说缺人，立刻就过来了。
这些年任劳任怨，技术上的事儿，交给她我就没操过心，现在要走……”他转头又问叶青青，“你舍得我们大伙儿啊？”
叶青青挤出一个假笑，酒杯里的酒控制不住地摇晃。
“跟大家认识两三年了，最短的也有小半年，你们每一个人都特别好，跟你们共事的时间很开心，我真心的祝福大家，以后每个人都眼明心亮，前程似锦，升职加薪。”
员工们一边鼓掌一边觉得这话不大对劲。
举杯共饮后，张云白的笑容苦涩中带着释怀。
“其实我也能看出来，青青能力强，公司里无论多少事，她负责的部分没多久就办完了，听说还自己练出门手艺，修电脑，谁电脑出了问题都找她，都谁找她修过电脑，举个手我看看？”
于是气氛又热烈起来，忘了刚刚的小插曲。
张云白继续说着叶青青在他们这是屈才，能帮他们公司到现在仁至义尽等话。
叶青青被张云白，诸位同事的热情裹挟着，情绪也高涨起来。
就如张云白所说，“好聚好散，常来常往。”
“对，说得好，我们……”她看着张云白，“好聚好散。”她又转身对其他同事，“咱们常来常往。”
张云白有点委屈，“跟他们常来常往，跟我就好聚好散，怎么着，以后不见我了呗？”
叶青青同样以玩笑的口吻道，“对，这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死生不复相见。”
这是《甄嬛传》里的台词，谁也没当真，连员工们都笑起来。
张云白也笑，“那我可得抓住这最后机会，好好跟你喝一次酒，来，碰一个。”
一片欢声笑语中，两人各自举杯，叶青青好像完成什么使命般，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面上总算带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张云白却捂住了胸口，有点呼吸困难，另一边的助理程彦连忙询问。
但张云白却推开他站起来，弓着身捂着脖子，拼命地吸着气，发出“嗬，嗬”的声音，十几秒的功夫，他便一头栽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程彦抢上前去，大声呼喊着。
叶青青也下意识地要起身去检查，一只手却紧紧拉住了她的胳膊，她转过头，叶灵犀面无表情，墨黑的眸子紧紧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