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死者和犯罪嫌疑人
晚十点,贺延刚从市局专案组借调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又被塞了件餐馆投毒案。
“这案子挺简单的,死者张云白,名下几家小公司,今晚给一名员工办离职送别会期间被毒杀,当场死亡。
法医初步判定为氰化物中毒,但仍有疑点,获得家属同意后正在解剖。
餐厅服务员的和目击者的口供也都已录好,嫌疑最大的是那位离职的员工,当时就坐死者身边,而且最近和死者有情感纠纷。
她现在什么都不肯说,但现场有监控,技术部门也正在排查毒源,相信很快就能出调查结果。”
听副手汇报时,贺延也觉得这就是个简单的投毒案,但看到员工们的证词时,他却皱起了眉头。
在大部分人的眼里,张云白是个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好老板。
他出手阔绰,虽然公司一直不温不火,但他还是时常给员工们发福利,隔两周就会请他们吃一次大餐。
他处事公允,也没有老板的架子,还时常教导他们为人处世的规则和道理。
他慷慨和善,有次有个员工过敏休克,是他给送到医院还包了医药费,工资都没有扣。
他个子虽然不高,但相貌端正,斯文有礼,品味不错,衣着配饰都很讲究,平时还会指导他们穿搭,颇受女同事欢迎,甚至还有两个单身女员工暗恋。
他极少跟人有矛盾,就算有,他也总是和和气气的,最近跟他有过矛盾的,只有叶青青。
叶青青是位美女白领,网络技术这块都归她管,她和张云白五年前就认识,确切的关系不知道,但有时候挺暧昧的,张云白对她跟对别的员工不一样。
大概在半个月前,他们吵了一架,吵得很厉害,但没人知道为什么。
如果让他们猜,应该是因为新来的兼职生叶灵犀。
那个小姑娘很漂亮,性格也讨人喜欢,和张云白叶青青都走得挺近。
她进公司不久,叶青青就坚决要离职,可能就是感情问题,爱而不得之类的。
当天到餐厅后,张云白吃了一点凉菜,喝了半杯酒,而后毒发身亡。
凉菜大家吃了都没事,问题只能出在酒上,而酒是叶青青亲手倒的,在场众人里可能谋杀的也只有她。
而对于叶青青这位嫌疑犯,大家的评价其实也挺高。
她脾气很好,很聪明,不仅懂得多,游戏都比大家玩得好,很热心,总会把自己带的小零食分给大家。
她很了解电子产品,会修电脑,这个技能还是她在公司里学会的,有次公司里有个电脑主机进水,找人来修,她一直在旁边盯着。
从那以后,她就包办了公司里的修电脑业务,软硬件问题都能解决,后来甚至将范围拓宽至微波炉和饮水机。
据助理程彦说,她还爱看悬疑小说,以阿加莎克里斯蒂为最——这个作者笔下至少有上百人被毒杀。
没人愿意相信她会杀人,但同样的,也没人怀疑她杀人的能力。
不过也有一点贺延觉得奇怪,按他们的猜测,叶青青是因为张云白移情叶灵犀才离开公司的,那叶青青应该讨厌叶灵犀才对,但她们的关系非常好。
现场的视频里,叶灵犀和叶青青是挨着坐的,叶青青很照顾叶灵犀,两个人有很多互动以及肢体接触。
甚至在被带到警察局后,叶青青得知自己今晚无法回家,她还拜托叶灵犀到她的出租屋里帮她喂猫。
贺延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他又翻了一页,浓黑的眉毛顿时高高挑起,这时,技术部打电话来通报新进展,“贺队,有重磅消息。”
但所谓的重磅消息并没有再给贺延带来多少惊讶,“叶青青现在怎么样?”
“还没交代。”
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把纸杯里的水喝了个干净,一抹嘴角,“走,去看看,她这会儿估计正等着咱们呢。”
看到叶青青的那一刻,贺延对这个案子已经有了大半轮廓。
柳眉,杏眼,鹅蛋脸,绑着高高的马尾辫,没化妆,衣着也只是白衬衫配黑牛仔,没有什么饰品。
算漂亮,但又没那么漂亮,还不擅妆饰。
但她气质很好,清爽,干净,身上虽无半点绿色,却让人想到风吹过的绿油油的麦田,可惜今天阴天,总体色调有点昏暗。
她蹙着眉坐在深灰色的桌子后,看到讯问者换人,警惕地往后挪了挪身子,抿紧了嘴巴。
紧张,抗拒,有点慌,虽然很少面对这个类型的犯罪嫌疑人,但贺延相信自己能问出不少东西。
他慢慢拉开椅子坐下,木头地面摩擦,伴随着“吱呀”的声响,他坐下翻看她之前的口供。
对面的女孩微微昂起头,绷紧的身体努力舒张开,放在桌上的双手却紧紧绞在一起,“监控不是都拍下来了?”
“别紧张,”他嘴角咧开,用聊家常的口气道,“我就是问问。”
叶青青眸子动了动,眉头皱得更深,“监控有问题?”
她的猜测是对的,现场虽然有监控,但她是侧对着监控的,张云白毒发前五分钟,有个女员工站起来归置自己的包,把摄像头挡了一会儿。
且从监控录像的角度,她的手臂大部分时候都能挡住张云白的酒杯,投毒难度有点大,但并非没机会。
贺延没有回答她,只将笔录翻到空白页,拿起半旧的黑色碳素笔,“你跟死者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前公司的老板。”叶青青很老实地回答。
“根据你的前同事反应,你们是情侣?”
“不是,我们没走到那一步,他手机里的信息记录应该可以证明。”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青青表现出极大的抗拒,“你们都查到了,还问我干什么?”
贺延手上的笔慢吞吞转了个圈,“那我换个问法,你对他知道多少?”
叶青青闭上眼睛,无力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异常地冷漠讥诮,再睁眼,眼里已有了泪光,她张了张嘴,却捂住了脸。
“人已经死了,我不想说他坏话,他……”
她顿住,呼吸的声音有些急促,眼泪从她的指缝里渗出,氤氲的她修长白皙的手背越发细嫩光泽。
贺延拿出纸巾递到她面前,又回到自己座位上,好一会儿,她道了谢,捡起纸巾掩面擦干泪痕,讲述起她和张云白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