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认识有五年了,那个时候我才20岁,被同学拉去给一个活动当志愿者,认识了他。
他是活动的主持人,很幽默,几乎完全掌控力场内气氛,他说几句话,下面就有一大片笑声或掌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
活动结束之后,他请我们吃晚饭。就和今天晚上一样,十几个人,他给每个人都倒了酒,我和我同学就只有一个杯子底儿,他说,我们都是学生,不能多喝,如果不想喝就举杯意思一下。
大概九点钟,他就问我们,几点关宿舍门,我说十一点,等到九点半的时候,为了照顾我们两个学生——也许是吧,他就结束了那次聚餐。
那次以后,我加了一个志愿者群,通过一些各式各样的活动,我们联系也越来越多。”
说这些时,叶青青侧扬着头,耀目的光打在在她白皙的脸上,微微眯起的眼睛中带着迷离与哀伤。
那是她曾经无比美好的梦,如今戳破了,只剩腐烂的创口,上面爬满了蛆虫。
而她,显然还没能将梦与现实结合起来看。
“我快毕业的时候,他创办了现在的这个公司,跟我说公司新建,需要帮忙,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刚进公司,他对我比对其他人要更好一些,他总提醒我,女孩子要好好打扮,学学化妆,学学穿搭,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没放在心上,但多多少少还是被影响着,慢慢跟着他的审美走。
随着我们接触的越来越多,感情也在慢慢变化,”她忽然露出痛苦而自嘲的神色,“也许只是他引导我改变,但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变成情侣。
半个月前,我发现他不但早就结婚有了孩子,还有一名女朋友。”她抬眼看着他,眼里又泛起泪光,“是不是特别可笑,你们用了三个小时就发现的事,我用了足足五年才知道。
我把他当引路人,全心全意的喜欢他,仰慕他,可是在他的心里,我只是一个被围起来的猎物。”她悲凉的笑容渐渐散去,目光又重新变得迷离而茫然,“你知道世界碎掉是什么感觉吗?”
一幕幕景象在脑海中划过,贺延第一次回答了她的问题,“知道。”
叶青青仿佛获得了某种安慰,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身体放松下来。
“后面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我们吵了一架,我要离职,他不同意,一直拖到现在。”
“他为什么不同意你离职?”贺延明知故问。
叶青青却皱起眉头,缓缓摇了摇头。
涉世未深。
贺延在心里又给了她一个评价,又问,“这件事你告诉过别人吗?”
她面露赧色,摇了摇头,停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准备等离开后慢慢告诉他们。”
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近似于谈了三年恋爱,突然发现被小三,她不想说很正常。
而张云白也正好利用了她不愿公开的心理,充分发挥自己的表演型人格,通过自己的宽容大度将叶青青塑造成无理取闹的怨妇,维持自己重情重义好男人形象。
当然,这一切推论的前提是她说了真话。
“那个兼职生呢?”他继续问。
“灵犀吗?我暗示过,之后她就疏远了他,也就没多提。”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上大学的时候,我给她当过家教。”
“多久?”
“一年。”
“是你推荐她来这个公司上班的?”
“算是吧,她刚高考完说要出来玩,正好我们公司需要兼职,她也挺感兴趣。”
“这点张云白和你的其他同事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我跟灵犀都不太想让大家知道我们早就认识,警官,你问这个做什么?”
贺延清了清嗓子,有点不自在,如果搁平常那帮单细胞暴力分子,他已经拍桌子吼“问你就说,费特么什么话”了。
可现在对面的是个文文静静的小丫头,他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你就是因为她才发现张云白有问题?”
“是,上次聚餐后,他送灵犀回家,当时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话里话外劝她放弃这个兼职,去参加他其他圈子的活动,其他的兼职生就没这个待遇。
我们公司经常招兼职生,一两个月就换一波,长得漂亮的走得最快,我又找到了她们的联系方式,她们大部分在离开公司后,又被带进其他平台,然后和他长长短短的有些感情。”
她乌黑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委屈和无奈,好像在说,看,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明里是和善可亲的好老板,暗地里用招兼职的手段来选妃。
贺延一怔,向着单面的玻璃幕墙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查证。
他看了看口供记录,又继续问,“他藏得这么好,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家庭情况的?”
“我查了他在公司的发票记录,为了避税,他绝大部分消费都是从公司走的,他不止一个公司,也许还有其他的,你们感兴趣可以多查一查。”
贺延沉默了片刻,又问她对张云白妻子和那位女朋友的了解。
叶青青表示自己只是发现张云白在某两个地点附近零散消费特别多,且有很重的生活痕迹,一个是三人份,一个是双人份,以此来猜测他妻女和女朋友的存在。
她说得都没错。
张云白的确是已婚,妻子周梦雪,现在28岁,滨海人,家庭主妇,和张云白育有一女,今年五岁。
这是联系死者家属时发现的,但在他的手机里却好像只是个普通的朋友,只是非工作时间通话比较频繁。
情人名叫孟晓,技术部简单查看手机的时候也没有发现,还是她一直等不到张云白,打电话过来,他们才知道张云白还有这么个女朋友。
他们重新检查手机,才发现张云白开启了手机分身功能,输入密码A,进入A系统,输入密码B,进入B系统,两个系统互不干涉。
张云白平时工作和家庭用的是A系统,和孟晓联系则用B系统。
除此之外,他的手机里还有一个隐藏空间,密码尚未破解。
技术人员吐槽,张云白不愧是做生意的,真能物尽其用,不知道隐藏空间里是不是还藏着一个女孩。
毕竟诸如微信,QQ之类的聊天应用软件都可以双开。
贺延揉了揉眉心,又询问关于这次送别会的事。
提起这件事,叶青青苍白无力的白净面庞上也总算带了一点怒意,“我不想来的,我当时只想赶紧离开他,不要再见面。
可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给我办送别会。我明明拒绝了,他跑去跟大家说我答应了,直接把事订了下来,简直……”
有毛病!
虽然叶青青估计死者,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但她生动的表情还是让贺延自动脑补出了她后面的话。
不像在说谎,但她说的话同样也无法证实,反过来说依然成立。
“所以你就下毒杀了他?”他本能地诈了一句。
于是乎,叶青青的眼神从“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转变为了“你是不是也有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