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刘榕就要自裁,曹绍祖想扑上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可就在这刹那之间,一个人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刘榕的身后,一把就牢牢地抓住了刘榕持着匕首的手腕。任凭刘榕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将匕首往自己的脖颈间再送上半分。
“金捕头,你来的正好!”曹绍祖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金玖手上一用力,刘榕手腕疼痛麻木,吃不住力,匕首便“当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曹绍祖这一下扑了上前,紧紧抓住刘榕的肩头,痛心疾首地说道:“刘先生,你这是为何?”
刘榕苦着脸说道:“少东家,请你相信我。之前的那些事情完全是因为我个人的失误,我并不想给东家的商号带来什么麻烦。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愿一人承担所有。”
曹绍祖摇了摇头,说道:“刘先生,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出来,你也是兴隆票号的元老了,不管是爹还是其他什么人,都不会为难于你,你何苦要走这一步呢?”
金玖也松开了刘榕的手,淡淡地问道:“刘先生,你刚刚与那陆庾生见面,到底说了什么?”
刘榕身子一震,这才知道刚刚他悄悄去见陆庾生的事情终究没有瞒过金玖和曹绍祖。
“刘先生,希望你一五一十跟我们说清楚,否则的话,一旦我将这些事情禀告禄山大人,那兴隆票号是无论如何都脱不开干系的。”金玖说道。
“不!金捕头!这些事与兴隆票号没有任何关系!”刘榕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说道。
说罢,刘榕叹了口气,把详情仔仔细细地说给了金玖与曹绍祖。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一天,刘榕从商号库房下班,一路便径直去了万花楼找相好的姑娘寒梅。他刘榕年届四十,大半辈子都在商号中过活,自己也未成家。一次偶然的机会在万花楼结识了风尘女寒梅,没想到两人一来二去竟然假戏真做生了真情。
这天一进房间,刘榕便发觉寒梅的脸色有些异样。仔细问来,寒梅一边抽泣,一边对他说,前日从关内来了一个富商,让她伺候过之后便迷上了寒梅,非要拿银子给寒梅赎身,将她带回关内当妾。寒梅自己虽然不同意,但无奈万花楼的老鸨子贪图那富商的银子,只逼迫寒梅答应。寒梅以死相逼,好说歹说,老鸨才同意说,如果刘榕能够在三天之内拿出同样多的银子为寒梅赎身,寒梅便可以不用与那富商走。
刘榕一听这话,立刻准备回去取银子,可没想到寒梅说出那富商要出一千两白银的数量,不由得让刘榕愣住了。刘榕辛苦半生,不过积攒下六百多两银子,已经抵得上一般百姓一辈子的劳动所得,可还是与那赎身的银子相差不少。
刘榕无可奈何走出万花楼,心中无比苦闷,只好在路边找了个酒馆借酒消愁。
酒入愁肠,刘榕突然听到有人喊他,转头一看,便是陆庾生。原来陆庾生年少之时是旅顺口当地一家商号的学徒,正好一次两家商号做生意时,结识了刘榕。两人对饮攀谈,陆庾生见刘榕心情郁闷,仔细询问,得知了这些事情。
陆庾生嘿嘿一笑,从怀中拿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塞给刘榕,只说自己现在生意做大了,手头宽裕,愿意帮他救急。拿到银子,刘榕自然对陆庾生感恩戴德,也随即顺利地到万花楼给寒梅赎了身子。
又过两日,陆庾生到刘荣家登门拜访,又提了诸多礼物带给刘榕和寒梅,寒暄过后,陆庾生开门见山,要刘榕帮忙。
原来,陆庾生竟是同盟会的革命党人,准备从东洋人手中购买一批炸药到安东县,无奈没有找到合适的商号代为进口,正好听说兴隆票号旗下的商号有一批货物从东洋转运会安东。为了掩人耳目,陆庾生伪造了一份进货单,让刘榕在验货进关的时候将这份进货单夹杂在商号其他进货单中。等到伪装成关公塑像的这批货物顺利进入商号仓库后,便想法再让刘榕将伪造的进货单抽出销毁,这样便以“运错货”为借口,由那些和顺行的壮汉们将货物搬走。
听到陆庾生的计划,刘榕一开始面露难色,但陆庾生却说这一举动对曹家的商号没有任何损失,只不过等于借用了曹家的商船和通关文书。况且,同盟会革命党干的都是为国为民的革命事业,希望能够得到刘榕的支持。刘榕见陆庾生说得真诚实在,自己又拿了陆庾生的银子,确实心中有愧,便勉强答应替同盟会做这单事情。
然而原本是天衣无缝的一次计划,货物也安安全全运到了安东县城他负责的仓库之中,可是其中却出了纰漏。原本进货单上写明的日子是十七号,刘榕便以为货船抵达码头的时间是农历五月十七,没想到却是西洋历的六月十七日,比农历五月十七提前了一天。而六月十七日这一天刘榕又恰好被曹聚宝安排去安东县旁边的汤山城出差做事,等第二天一早他返回仓库之时,已经发生了和顺行壮汉强行搬货的事件。
“如此说来,如果哪天你没有被我爹安排去汤山城,而是按照计划取出了伪造的进货单,那些壮汉便可顺利地从仓库取走属于他们的货物,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曹绍祖说道。
刘榕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这些同盟会革命党运来那么多的炸药是要干什么?”金玖问道。
“这……那陆庾生只是说他们要在安东县城内做一番大事,具体什么时间、什么地方,要做什么事情,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刘榕说道。
“这我相信,就是你问了,他也一定不会如实告诉你的。”金玖说道。
曹绍祖看了看刘榕,又看了看金玖,说道:“金捕头,刘榕也只是被革命党所利用的,我可否请你不要将他带回衙门?”
金玖盯着曹绍祖,说道:“革命党私运大批炸药到安东县,一定是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刘榕作为证人,我怎么可能不将他带回安东县衙候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