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玖走了进来,把手中的两个包裹放在黄炎炳面前的书桌之上。
黄炎炳打开第一个包裹,其中是一个木盒,掀开盒盖,只见里面用石灰裹着一个人头,依稀便是九连城守备队千总刘天德的样貌。黄炎炳笑着点了点头,把这个包裹推到一旁,又打开第二个包裹,其中是一个锦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方黄铜打造的大印,一只威风凛凛的猛虎伏在半尺见方的铜印之上,煞是好看。黄炎炳抓着印头之上的猛虎,将铜印提了出来,翻过来看时,只见上面用阳文铸刻着“安东县九连城镇守备队关防”几个篆书大字。
确认两样东西真实无疑,黄炎炳站了起来,拍了拍金玖的肩膀,说道:“金玖,你这么能干,想必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你怎的还有脸面提我的父亲?”金玖冷笑道,“他不过是一介草民,尚且一辈子对李氏王朝忠心不二,可你身为重臣,竟然到头来要自己称王。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黄炎炳也不生气,叹了口气说道:“金玖,说心里话,我也想扶持李氏后人,甚至扶持李瑾菡做个女王也可以啊!可你也知道,现下李氏后人有几个成材的?又有几个能扶得起来的?这朝鲜王国假若重建起来,就算我自立为王,不也是为了朝鲜人民的福祉着想?不也是为了最终将日本人赶出朝鲜半岛吗?金玖,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帮帮我的。复国,需要你这样的人材!”
金玖哼了一声,说道:“我不需要你许诺什么官职,我已经按照约定给你带来了你想要的。所以,我也要你按照承诺,将云岫救治好,还给我。”
黄炎炳见他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也未能打动金玖,尚且觉得可惜地摇了摇头,便说道:“金玖,你这就随我来吧!”
重又走到云岫睡着的那间房子门口,黄炎炳一打开门,金玖就冲了进去。他抱起云岫的身子,看着云岫的脸,云岫还是那样安详地、呼吸平稳地睡着,可是几天没吃没喝,她的身子瘦弱了许多。
黄炎炳从怀中掏出一只玻璃瓶,打开瓶塞,灌进了云岫的口中。一盏茶的功夫,云岫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
“金玖?我们果然还在一起。”云岫微笑着,用细弱的声音说道。
“是啊,我们还在一起!”金玖狠狠地点了点头,说道。
“这里是哪儿啊?是天堂、还是地狱?”云岫问道。
“傻丫头,这里是安东县,我们都好好的活着呢。”金玖说道。
听到“安东县”三个字,云岫的思维终于活跃起来,她笑着说道:“是安东县啊!那我们回家吧!”
金玖说道:“好啊!我们回家!”
说着,金玖一下子整个抱起了云岫,就往外面走去。
黄炎炳也没有阻拦,示意手下人给金玖把大门打开。金玖抱着云岫走出大门,还能够听到黄炎炳在身后喊道:“金玖,如果你愿意,就来找我!想想你父亲,他也一定希望朝鲜王国能够复国的!”
一丝冷笑浮现在金玖的嘴角。
当金玖抱着云岫走出两里地的功夫,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然从身后传来。金玖知道,黄炎炳的黄粱一梦,正随着这爆炸声,烟消云散于空气之中了。
看着云岫在自己的房间中沉沉地睡去,禄山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他看了一眼站在云岫床边的金玖,轻声说了一句:“你跟我来。”两人便出了云岫的房间,一直走到禄山的书房之中。
禄山坐回到自己的那张红木太师椅上,满面都是疲惫的神色,看到金玖还站着,禄山和蔼地摆了摆手,说道:“金捕头,你坐下。咱们好好说一会话。”
金玖这才找把椅子坐了下来,开口便说道:“知县大人,这些事都是我的错,和鲁大江、陆晓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您要罚,就罚我吧。”
禄山点了点头,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禄山当年留下你,果然没有看错人。不过,你说什么事都是你一己承担,你真的承担得起吗?”
顿了片刻,禄山又问道:“金捕头,你可知道从牢房之中劫走囚犯,劫走的又是革命党重犯,是个什么罪名?”
“无论怎么处罚,我金玖都认了。”金玖说道。
“那是杀头的罪过!”禄山厉声说道。
“大人,如果按照《大清律》,要杀我的头,那您便杀吧。”金玖诚恳、决绝地说道。
“你……不怕杀头?”禄山说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盯着金玖问道。
“我不怕!”金玖说道,“我都想过了,只要我能让云岫平平安安地回到安东县,回到家里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禄山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有一个戴罪立功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什么事都愿意去做呢?”
金玖连忙问道:“是什么事情?”
禄山从面前的文件箱中拿出一份公文,递给金玖。待金玖浏览一遍之后,禄山缓缓说道:“近日据称通远堡镇一带的山上土匪又兴盛起来,凤凰城县的知县大人向我求援,希望安东县能够派遣一些武功高强的兵士、捕快前往通远堡协助剿匪。我思前想后,能够胜任这份工作的现在只有你了。所以,我想把你调到凤凰城县的通远堡镇。”
金玖一听,禄山要他离开安东县,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但他手中拿着的,又确确实实是一份盖着官府大印,写着他名字的调令。
“大人……这个调动……是临时的,还是……”金玖吞吞吐吐地问道。
禄山低沉着声音说道:“这个调动是永久的。”
“您是要我永远离开安东县?”金玖又问道。
禄山看着金玖的眼睛,片刻,点了点头。
“大人……”金玖说道。可只等金玖说出这两个字,禄山就打断了他的话。禄山说道:“金捕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我让你离开安东县,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艰难的抉择。我明白,你不愿意离开这里,是因为你在安东县有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