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曹绍祖果真策马直冲过来,这老汉站在原地不慌不忙,也不躲闪。马背之上的云卿见状惊呼一声,还满心为这老者担忧,然而呼声未落,高头大马纵身而起,前蹄已经搭上草堆上缘,只需接力再往前一跃,便可“飞”过草堆。
然而就在这马后蹄即将抬起之际,老汉猛然伸出右手,抓住高头大马的一只后蹄,往旁边一拉,竟将马连人从空中拉了下来,摔向路边。
曹绍祖在地上晃晃脑袋,清醒过来,发觉云卿如他嘱咐那般,即便摔了下来,还紧紧抓着他的腰带不曾放手。摸摸云卿的胸口,曹绍祖发现孩子并无大碍,只是摔晕过去,略微放下心来,便从地上爬将起来,冲老汉说道:“你这老汉好生无礼,我兄弟二人不过是赶路罢了,又没有碍你事情,怎的三番两次阻拦于我,还出手伤人?”
老汉笑道:“你嘛,确实没碍着我嘛事儿,可是你家的银子碍着我的眼了。我想借点花花,行吗?”
曹绍祖听出来,老汉居然是个劫道的。可这老汉一嘴的天津卫口音,不免也让曹绍祖心生疑惑,怎的一个外乡人跑到关外边陲来劫道了。便说道:“我听出来了,你老是缺钱花了。没问题!小兄弟我身上还带着些银两,都给你无妨。”
老汉摇了摇头,说道:“不成,你身上能装多少银子?那不够啊!刚才我在酒楼里可见过你哥俩的排场了,好嘛,大财主啊!这样,你把你这小兄弟留下,你赶紧回去筹钱。听好了,一百万两,要通兑的银票!”
曹绍祖哈哈一笑,说道:“老人家,胃口倒真不小。开口就是一百万两,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拿了!”
话音未落,曹绍祖右手一抬,一道金光从他手中飞出,划破黑夜,划破纷纷扬扬的雪幕,向着老汉的前胸径直飞去。
曹绍祖排行“安东五虎”的第五“虎”,绝不仅仅因为他任侠仗义、结交各路江湖朋友出手豪爽。曹绍祖从小不喜舞文弄墨,偏爱舞刀弄枪,曹聚宝宠溺这个独子,也不指望他能够通过诗书文章谋取功名,也想着曹绍祖若能够学些武艺,将来继承家业时走南闯北做生意,也不会惧怕什么地痞小贼找麻烦。于是,曹聚宝便花费钱财,延请诸多门派、教头来教授曹绍祖各路武功。曹绍祖虽然娇生惯养,但在学武的事情上却也愿意吃苦,不消几年,刀枪棍棒、拳脚骑射也都会了不少。不过在各种功夫中,曹绍祖最感兴趣的还是暗器,于是曹聚宝便把他送回胶东老家,投师金镖门门下,跟随掌门黄宇清学了四五年,终于有所成就。
金镖门的“金镖”其实是精钢打造成圆形方孔的制钱模样,外面再镀上层黄铜,明晃晃地打出来,如同金子样耀眼,故而有了“金镖”之称。不过曹绍祖有钱,他的镖镀的都是真金。一招金镖发出去,可是足够寻常百姓一家子吃上半个月馒头的。
老汉见这一镖打来,不以为意,手臂轻舒,电光火石般一抄,便将这一镖轻描淡抄在手中。老汉伸掌仔细端详一番,还拈起放嘴里咬了咬,冲曹绍祖喊道:“好小子,可真够有钱的!你嘛,这镖你还有吗?都打过来吧,我好换了钱晚上喝酒去!”
曹绍祖见一枚金镖伤不到他,微微皱了皱眉,暗暗手中扣起三枚金镖,朗声说道:“当然还有,你若想要,便赏给你了!”
话音未落,曹绍祖扬出,三枚金镖同时飞出,却在空中分成三路,分别直取老汉水突、膻中和商曲三处大穴。
金镖门的绝技正是一手多镖,黄宇清的功夫炉火纯青,临敌之际能够同时打出七支镖同时命中敌手七处重穴;门中其他高手亦能做到同时打出五镖、六镖。曹绍祖苦学苦练,能够在学艺短短四、五年中一手出三镖,已经实属不易,也是他平日深藏不露的得意之技。此刻面对劲敌,曹绍祖不得不用这得意技迎敌了。
老汉见曹绍祖年纪轻轻就能使出一手出三镖的功夫,略感惊讶,但阵脚不乱,身子微微一侧,也不伸手去抄了,而是抖起袖管自上而下一拢,再度轻而易举地将三支镖收归己有。
这一下子,曹绍祖有些慌神了,他不知道面前这个老汉究竟什么来路,也不晓得这老汉的功夫到底有多高。然而,在此时此刻狭路相逢的时候,除了上前奋力一搏,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曹绍祖把长衫下摆撩起,往腰间一束,油亮的粗大辫子往脖颈上一盘,大叫一声,拉开架势便冲了上来,一招“拈花托叶”直奔老汉面门而来。
“哦,罗汉拳嘛……”老汉轻蔑一笑,只待曹绍祖拳锋将及未及之际,猛然左手拢指如爪,擒住曹绍祖手腕,接着老汉右手立掌往曹绍祖颈窝一劈,曹绍祖眼前一黑,直勾勾地摔倒在地上。
恍惚之间,曹绍祖只见那老汉先是去板车上取下一个麻袋,走到云卿身边,如抓小鸡一般将依旧昏迷不醒的云卿提起,装进麻袋,扎紧袋口。随即再去牵过曹绍祖的高头大马,将麻袋缚在鞍后,自己翻身上马,瞅着曹绍祖说道:“小子,记住了,一百万两通兑的银票!三天之后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我吴天心只要收到钱,绝不会撕票的!”
说罢,他狠狠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扬长而去,消失在了茫茫雪夜之中。
禄山眉头紧锁,在书房里踱着步。
这大半辈子经历了家国的诸多变故,禄山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做到处变不惊了。可没想到听说自己的小儿子云卿被绑架的消息,还是一下子乱了方寸。
可禄山不想让外人,甚至不想让同在书房等候消息的女儿云岫看出自己乱了方寸。他踱着步,踱着步,努力地让自己每一步都踱得看起来从容不迫一些。
可当安师爷掀开门帘的一刹那,禄山的脚拇指还是一不小心踢到了沉重的红木书桌的一支桌脚,一阵剧痛从拇指传来,直传入心。
“妈拉巴子的!”禄山猛地喝道,让一只脚准备迈进书房大门的安师爷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