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竹下拓这一招换做虎俯绝刀式,是东洋刀术中的一招绝学,便是要借着身子在空中旋转筋斗之势,自上而下以猛力力劈敌人。以往竹下拓手持的武士刀是家传的宝刀,怎忍得下心往地上烂泥、碎石之处插去,所以他绝少采用这一招。现下与高手岳孝瑔对决,用的又是一柄普普通通的武士长刀,不靠招式取胜,竹下拓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一招使出,岳孝瑔连忙抬枪格挡,只听得“铛铛铛”三声,竹下拓趁这一落之力连劈三刀,虽说都劈在了岳孝瑔的沥泉枪枪杆之上,然而力道凶猛,岳孝瑔的脚都不由得多陷入淤泥地面两、三寸不止。
而竹下拓也并非仅仅只有刀劈一路,趁岳孝瑔举枪过头格挡,双脚深陷淤泥,竹下拓的脚接续弹出,一连三脚尽数踢在了岳孝瑔的胸口。岳孝瑔身子往后一仰,只觉得自己胸中如被灌入沸水一般,五脏六腑都在被灼烧着。可是竹下拓落到地面之后并不停手,手中武士刀斜斜劈下,岳孝瑔忍住胸口痛楚,枪杆一树再次格挡,却见竹下拓这招斜劈不过是佯攻,他手腕转劈为刺,岳孝瑔再想凭枪防守已经来不及了,竹下拓这一刀便刺入了他的肋下。
易筱华的歌声戛然而止,惊呼道:“孝瑔!”
岳孝瑔大喝一声,手中沥泉枪枪杆分解为两段,双手各持一段,向着竹下拓身子两侧猛攻过去。
竹下拓晓得岳孝瑔的长枪可分可解,身子立刻后撤,避开了岳孝瑔这一攻。
“岳先生……”原本竹下拓觉得岳孝瑔在“安东五虎”中只排行第三,并未看得起他,所以一开始只是直呼其名,可两人交手几回合后,竹下拓发觉岳孝瑔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对手,潜意识中自然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尊重,便改了口,说道,“岳先生,你的伤口正在流血,我竹下拓不是乘人之危的人,你可以请易姑娘帮你包扎之后,我们再继续比试。如何?”
不等岳孝瑔开口,易筱华早已跑了过来。
看到岳孝瑔这一条伤口深达寸许,见惯了伤痕和流血的易筱华却忍不住鼻头一酸,她连忙抬手便从自己贴身穿着的小褂衣襟上撕下长长的一条白棉布条,为岳孝瑔围着包扎起来。
“疼吗?”易筱华一边包扎着,一边轻声问道。
“用你这贴身的衣物包扎,一点都不疼。”岳孝瑔轻声答道。
易筱华破涕为笑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样的玩笑。”
岳孝瑔正色说道:“筱华,我要你赶紧离开这里。一会我缠住那竹下拓,你就走!真的,我不开玩笑。我们不能都留在这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走了,万一我死了,你还可以替我报仇……”
易筱华一巴掌拍在岳孝瑔的脸上,岳孝瑔惊呆了,却看到泪水在易筱华的眼眶中打着转。
“你胡说什么!”易筱华说道,“你一定会赢。赢了,咱们一起走,昂着头回安东!”
“岳先生,可以了吗?”竹下拓一边问着,一边攥紧了手中的武士刀刀柄。
这一切都看在岳孝瑔的眼中。
岳孝瑔点了点头,手中两截沥泉枪也不再合二为一,右手短枪,左手短棍,两相一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音在深邃的夜空中回荡着,回荡着。
竹下拓一击而中,还让岳孝瑔受了不轻不重的伤,自然信心大增,竹下拓再度缓缓走近岳孝瑔,大喝一声,主动送招。岳孝瑔虽然长枪便短枪,但右手短枪主攻,左手短棍主守,一攻一守分工明晰,反而让竹下拓觉得岳孝瑔比刚刚更难对付。两人这一番缠斗只打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还没有分出胜负。然而岳孝瑔毕竟后背、肋部有伤,接连恶斗发力,伤口流血不止,体力也大受影响,不但额头上渐渐渗出一层细密如黄豆大小的汗珠,视线也时不时地清晰、模糊。
高手对招,自身有任何细微的变化,对手都不会忽视。岳孝瑔身子的不适,竹下拓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虽然秉承着所谓的武士道精神,但竹下拓毕竟是个军人出身,而不是武痴,心知敌人已经渐处下风,怎能不乘胜追击。于是竹下拓冷冷一笑,加快了进招出招的速度,脚下步伐也是转圜游走多于稳步扎马。
岳孝瑔也晓得竹下拓正在试图用速度来拖垮他的身体,而再这样打下去,输,乃至送命都是早晚的事情。岳孝瑔一咬牙,一招“青龙献爪”接一招“铁牛耕地”,再接一招“二郎担山”,只欲拼着自己最后的体力与内力,和竹下拓决一死战。
眼看着体力不支的岳孝瑔居然连发三招,竹下拓心中一凛,但随即洞察到了岳孝瑔的用意与真实状态,竹下拓心中一喜,心一横,便想出了应对招数。
岳孝瑔只见竹下拓身子一矮,避开他的“青龙献爪”,便又回刀格挡他的“铁牛耕地”,便已无力再挡他的“二郎担山”,眼看着右手沥泉枪的枪尖“噗”地一声,刺入了竹下拓的肩窝腋下。
“孝瑔,好枪!”易筱华在一旁兴奋地大喊着。
岳孝瑔原本以为自己这一击成功,就算不刺得竹下拓重伤,也放他半斤血、挑他二两肉。可没料到竹下拓咬着牙脸上露出狞笑,岳孝瑔心中咯噔一下,右手想往回撤枪,枪尖连着枪杆却被竹下拓死死地夹在了腋下。岳孝瑔只觉得自己肚腹一凉,低头再看,竹下拓的武士刀半个刀身都已经没入了自己的肚腹之中。
原来,竹下拓想出了让岳孝瑔刺中自己的办法,以自己的受伤换取攻敌的良机。
“孝瑔!”易筱华惊呼一声,便要往岳孝瑔这边跑过来。
岳孝瑔大喝一声:“别过来”
随即,岳孝瑔左手枪杆重重挥下,便要去砸那竹下拓的武士刀。
虽然手中的武士刀只是临时使用,但作为一个剑客,如果自己的长刀屡屡被敌人抢夺或是击断,毕竟是极为丢脸的一件事情。竹下拓自然也不愿意手中之刀再被岳孝瑔打断,便就势一撤刀,身子也向后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