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和赵刚听完宋明的分析，恍然大悟。
他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他娘的！有门儿！我就说张将军是个敞亮人！够意思！不像汤恩伯那个算盘珠子，一肚子坏水！”
“老李，别激动，现在方向是有了，但具体怎么走,还得有个章程，枣阳城北门外，鬼子的阵地犬牙交错，硬闯就是送死。”
赵刚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向宋明。
宋明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绘制精细的地图，在马灯的微光下摊开。
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指着地图上枣阳北门外的一处。
“这是我们上次缴获的鬼子作战地图，我已经根据这几天的观察，重新做了标注,你们看这里！”
“鬼子的主力集中在东西两侧，形成钳形攻势，但他们的正北方，因为之前被我们炮火覆盖过，被认为是主攻方向。”
“反而兵力相对分散，只有一个中队的兵力驻守，而且他们的防御工事连接处那是他们火力覆盖的死角。”
李云龙说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就从这个口子钻出去？”
“对！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声东击西！我们必须在汤恩伯反应过来之前,也必须在鬼子调整部署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
就在这时，之前那个送纸条的参谋又悄悄摸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上尉军官。
那上尉一见到李云龙，直接一个立正：“李团长，我们营长让我来问问，听说你们要走？”
李云龙一愣，看向宋明，眼神里带着警惕，这事儿怎么走漏风声了？
那上尉似乎看出了李云龙的疑虑，连忙解释：“您别误会！我们营长说了，跟着汤司令打仗，憋屈！还不如跟着你们八路，痛快！”
“我们营还有一百多个能动的弟兄，想跟你们一起走！”
李云龙和赵刚都沉默了，收是情义，但也是累赘，会拖慢突围速度。
宋明却笑了：“弟兄们看得起我们新一团，我们没有不要的道理，不过，我们有个条件，我们走后，会留下一批德械装备给张将军，算我们的一点心意。”
“同时，我们会在北门制造一场大爆炸，伪造出我们全军覆没的假象，这场戏，需要你们的人配合演好，这叫金蝉脱壳，懂不懂？”
上尉听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重重点头：“懂了！保证完成任务！”
……
第三十八师指挥部内，灯火通明。
张自忠站在地图前，面色凝重，手里却拿着一支朱笔，在一份阵亡名单上缓缓勾画。
旁边的参谋长看着那份名单，心惊肉跳：“总司令，这要是报上去，新一团就等于从编制上被抹掉了啊！还有我们自己投过去的那一个营！”
张自忠没有抬头，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样！电报发给重庆，就说新一团在枣阳北门组织突围，与敌血战不幸全军覆没，我部增援的一个营，亦伤亡殆尽。”
“我张自忠，指挥不力，请求处分。”
参谋长还想再劝，却被张自忠一个眼神制止了，他默默地看着总司令亲手修改完名单，然后将一份早就拟好的电报递了过去。
“发出去，一字不改。”参谋长转身离去，脚步沉重。
这时，卫兵通报，李云龙求见，张自忠点了点头，让卫兵退下。
李云龙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宋明，没有多余的寒暄。
张自忠解下腰间的佩刀，一把做工精良的德制指挥刀，双手递到李云龙面前：“李团长，此刀跟随我多年，今天赠予你，此去皖北，山高路远，多加保重。”
李云龙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没有推辞，郑重地用双手接过佩刀：“张将军，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机会，我李云龙一定还你这份情！”
张自忠只是拍了拍他的臂膀。
他又看向宋明：“这此在枣阳，是我该谢谢贵部救援！若没有新一团，我部也到不了这枣阳城！北门我安排好了，我已经换上了我的人。”
“他们会给你们留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另外，我部伤兵营里，有五十多个弟兄，自愿为你们断后。”
宋明心中一凛，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些伤兵，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为他们争取生机。
“将军……”
“不必多说，去吧！记住，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院子里，一些伪造的，属于新一团战士的“遗物”破损的军帽、带血的绑腿、打空了子弹的枪匣，被郑重地收殓起来，准备埋入早已挖好的空坟。
一场瞒天过海的大戏，即将拉开序幕。
……
午夜。
枣阳北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城北的另一侧炸开！
冲天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半个夜空，密集的枪声突然响起，小八嘎阵地上，警报声大作。
鬼子军官举着望远镜，声嘶力竭地吼道：“八嘎！支那军疯了吗？他们要从东面主阵地发动冲锋？”
所有的注意力和火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没人注意到，在黑暗笼罩的北门缺口处，一道黑色的洪流，正在悄无声息地涌出。
宋明坐在仅存的一辆Sd.Kfz.222装甲侦察车里，死死握着方向盘喊道：“弟兄们！跟紧了！给老子撞开一条血路！”
装甲车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碾过铁丝网，一头扎进了鬼子防御的薄弱地带！
跟在后面的战士们，猫着腰，端着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断后阵地上，那五十多名三十八师的伤兵，靠着残破的工事，用生命拖延着时间。
“来啊！狗娘养的！”
“三十八师！万岁！”
已经成功突围的李云龙回头看了一眼那团火光，虎目含泪。
猛地转过头，声音嘶哑地对身边的报务员吼道：“销毁密码本！立刻！马上！”
队伍在黑暗中疾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每个人都背负着沉重的代价。
就在这时，赵刚那洪亮而坚定的声音，在队伍中响起，背诵的，是那首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词。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