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的轰鸣声渐渐平息，但战场上的硝烟与血腥味却愈发浓烈。
宋明被人从驾驶室里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是因为极致的亢奋。
刚才开着一辆坦克，在鬼子的阵型里玩了一把贪吃蛇。
“宋参谋！你还好吧？”
“老子好得很！”宋明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露出一口白牙。
就在这时,城西北方向，传来了一阵截然不同的炮火声，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望向炮声传来的方向，那不是他们的炮，也不是鬼子的炮。
是援军！
“援军来了！我们的援军来了！”阵地上传来劫后余生的狂喜欢呼。
很快，一支穿着中央军制服的部队，如同尖刀一般，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硬生生撕开了小八嘎的防线,冲进了城里。
带队的是第二十二集团军的先锋，汤恩伯的部队，终于到了。
……
八路军和33集团军共同的，临时指挥部设在一处，还算完整的民房里，有了援军，李云龙和张自忠，可算是有了休息的时间。
张自忠将军靠在椅子上,军医正在给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纱布被鲜血浸透了一层又一层，就在这时，门帘一掀，穿着崭新德式军服的参谋走了进。
身后跟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看到这屋子里的残兵败将，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我是汤司令部的作战参谋，高建瓴。”
他清了清嗓子，拿出一份文件：“张将军，贵部血战殉国，精神可嘉，为统一指挥便于后勤补给，司令部决定，对三十八师残部进行统一整编。”
张自忠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但没有说话。
高参谋似乎很满意这种权威感，继续念道：“原八路军386旅，番号‘新一团’，兵员不足，即刻打散，补充进……”
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搪瓷茶缸被狠狠摔在地上，李云龙瞪着一双牛眼。
刚带着手下那帮宝贝疙瘩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还没喘匀气，就听见这狗娘养的玩意儿，要拆他的部队？
“你他娘的刚才说啥？给老子再说一遍！整编补充？老子的人是你们拿来填坑的砖头吗？”
“老子是八路，不是你们中央军，更不是杂牌军！”
高建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退两步：“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指挥部大放厥词！”
“老子是新一团团长李云龙！怎么着？想动老子的部队，先问问老子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李云龙“哗啦”一下就掏出了腰间的盒子炮，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在了高建瓴的脑门上：“要打鬼子自己去打！别在这儿跟老子扯犊子！给老子滚！”
“反了！反了你了！”高建瓴吓得脸都白了，两条腿直哆嗦。
身后的卫兵也紧张地举起了枪，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这帮中央军的爷，压根不是来救命的，是来摘桃子抢编制的！
高建瓴是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李云龙的枪口让他差点尿了裤子。
嘴里叫嚣着“你们等着上军事法庭吧”，脚下却比兔子还快，生怕走慢一步，子弹就真从后脑勺钻进来了。
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到了冰点，张自忠叹了口气，挥手让自己的卫兵放下枪。
看着一脸怒气未消的李云龙，脸上满是歉意：“李团长，让你受委屈了。”
李云龙“呸”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收起盒子炮，粗声道：“张将军，这事不赖你，咱老李知道你是个敞亮人，是条汉子！”
“但这帮汤司令的人，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在前头拼命，他们在后头摘桃子？还想拆了老子的团？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这番话，让张自忠更是无言以对，中央军内部派系林立的龌龊。
自己虽是集团军总司令，但对汤恩伯的中央军嫡系部队，话语权确实有限，最终，这场所谓的“整编”会议，自然是不欢而散。
……
夜里，枣阳城内一处被炸塌了半边的院墙后。
李云龙、赵刚和宋明三个人凑在一起，点上了一支烟，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他娘的！真是晦气！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老子就不该来蹚这浑水！咱们新一团这点家底，落到他手里，不出三天就得被他啃得连渣都不剩！”
“老李，别说气话，这次来援救张将军，从大义上说，我们没做错，但现在情况变了，汤恩伯的部队进城，这里的指挥权就变得复杂了。”
“我们毕竟是八路军，身份敏感，继续待下去，要么被当成炮灰顶到最前面，要么就像今天这样，被他们找借口吞并。”
“政委说得对，张自忠将军为人仗义，值得我们敬重，也值得我们救，但汤恩伯来了，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他代表的不是张将军的个人情谊，而是重庆方面的意志，我们这支装备精良的‘八路军’，对他们来说，就是眼中钉。”
“所以，枣阳这个地方，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尽快转移。”
宋明做了个补充，定下了要转移的调子：“我同意！可往哪儿走？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小鬼子的包围圈，跟铁桶似的，我们这一千多号人，想钻出去可不容易。”
这确实是最大的难题，新一团是来枣阳了，但也被鬼子和中央军夹在中间，找不到出路。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穿着第三十八师军服的参谋，提着一盏马灯，悄悄地找了过来。
看起来很机警，先是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没有旁人，才快步走到三人面前。
“宋特派员，李团长。我们总司令让我给你们送个东西，总司令说，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请你们多加保重。”
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塞进了宋明的手里。
说完，参谋不敢多留，敬了个军礼，便匆匆消失在了夜色里。
宋明借着远处微弱的火光，展开了纸条，李云龙和赵刚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只见那张小小的纸条上，只用毛笔写着四个字，彭在涡阳。
“彭在涡阳？这啥意思？打哑谜呢？”
赵刚也皱起了眉头，思索着其中的含义，然而，宋明在看到这六个字的瞬间，瞳孔骤然一缩！这是张自忠在用他的方式，给他们指一条生路！
宋明嘴角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该去哪儿了！”
他看着一脸不解的李云龙和赵刚，解释道：“‘彭’，指的肯定是我们的彭副总指挥！‘涡阳’，在皖省北部！张将军这是在告诉我们，我们的主力部队就在那里！”
一九四零年，五月底。
八路军总部的二纵，黄克诚的344旅和新编第二旅，奉命南下，开辟皖东北根据地。
此时大概就在涡阳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