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日军第一军司令部。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走廊里,所有的参谋和副官都低着头,脚步放得极轻,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引来顶楼那头雄狮的雷霆之怒。
司令官办公室里,筱冢义男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那份来自情报部门的最终报告。
报告很短,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钢针,刺进他的眼睛里。
“服部直臣少将所率领之华北方面军第一军直属特别惩戒讨伐队,于晋西北野狼峪地区,遭遇八路军新一团主力伏击全军覆没。”
“服部直臣少将玉碎,部队番号自作战序列中抹除。”
全军覆没。
玉碎。
抹除。
筱冢义男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伸出手,想去拿桌上的茶杯,却碰翻了旁边一个精美的萨摩烧瓷瓶。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没有去看地上的碎片,只是缓缓地坐回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闪过的是服部直臣那张永远带着一丝残忍笑意的脸。
那是他最信任,也最得力的屠夫,是他用来震慑整个华北占领区的利刃。
可现在这把刀断了。
不仅断了,还被人连刀柄一起,碾成了粉末。
怎么可能?
他无法理解。
服部讨伐队,是一个加强联队的兵力,配备了战车和重炮,是帝国陆军的精锐。
而他们的对手,是情报中那个装备简陋,靠着缴获和土造武器作战的新一团。
这应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可结果老鼠把猫给吃了,连骨头都没剩下。
“宫野君。”他睁开眼,声音嘶哑地对着门口喊道。
情报部长官宫野少将立刻推门而入,他低着头,不敢去看筱冢义男的眼睛。
“把所有关于野狼峪之战的情报,都拿过来。包括航空侦察的照片,无线电监听的记录,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很快,一叠厚厚的资料被摆在了筱冢义男的面前。
他一张一张地翻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
航空侦察的照片上,野狼峪的地形一目了然。
那狭长的山谷,入口和出口,都被巨大的塌方彻底堵死,触目惊心。
谷底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坑,烧毁的车辆残骸和模糊的尸体,像一个个丑陋的疤痕。
“山崩。”筱冢义男喃喃自语:“是预谋好的,他们在山壁上埋设了大量的炸药。”
他又拿起一份技术分析报告。
报告指出,从现场的爆炸痕迹和坦克残骸上的创口分析,八路军使用了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威力巨大的反战车地雷。
以及一种可以从远处发射,精准命中目标的喷进弹。
“喷进弹?”筱冢义男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词,他只在德国盟友的最新武器研发报告里见过。
土八路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将军,”宫野少将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有理由怀疑,重庆方面,甚至可能是苏联,向他们提供了秘密的武器支援。”
“不。”筱冢义男断然否定,:如果是大规模的外部支援,我们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而且,这些武器的使用方式,充满了游击队式的狡猾和狠毒,不像是正规军的战术。这更像是……”
他停顿了,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更像是一个天才,在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就地取材,创造出了这些怪物。”
这个结论,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份文件上。
那是几天前,代号利刃的潜伏特工山本一木,发来的最后一封电报。
“八路军似乎提前洞悉了樱花计划,杨村是一个陷阱。我怀疑,司令部或接应部队中,存在内鬼。”
内鬼!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筱冢义男脑中的迷雾。
野狼峪的伏击,计划如此周密,火力配置如此精准,对服部部队的行军路线和兵力构成,了如指掌。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战场侦察能做到的。
山本的警报,和野狼峪的惨败,在这一刻,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令人恐惧的闭环。
“宫野君。”筱冢义男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看来,我们的心脏里,真的藏着一只蛀虫。一只正在把帝国最机密的情报,一点点喂给敌人的蛀虫。”
宫野少将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将军一旦起了疑心,整个第一军司令部,都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我命令,”筱冢义男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地图前,他的影子,被灯光拉长,像一头择人而噬的恶魔。
“立刻成立一个特别审查委员会,由你亲自负责。给我从上到下,把所有接触过樱花计划的人,都查个底朝天!”
“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兵,只要有任何疑点,格杀勿论!”
“嗨!”宫野少将猛地鞠躬。
“但是。”筱冢义男话锋一转:“这只是其一。内部的蛀虫要抓,外部的敌人,更要消灭。”
“我们不能再用常规的办法,去对付这个李云龙了。那只会让我们陷入他一个又一个的陷阱。”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杨村的位置。
“这个李云龙,背后一定有一个高人。一个懂得制造新式武器,精通战术布局的军师。这个人,才是我们真正的心腹大患。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他转过头,看着宫野:“我们的黑龙,到什么地方了?”
宫野少将身体一震。“报告将军,黑龙特种作战队,已经完成了在满洲的训练,随时可以调用。”
黑龙是筱冢义男的另一张王牌。
一支比山本特工队更加神秘,更加精锐的部队。
他们的成员,都是从帝国最顶尖的特种部队中选拔出来的精英,精通渗透、暗杀、爆破和情报搜集,每一个人都是以一当百的战争机器。
这支部队的指挥官,代号鬼冢,是一个连宫野都感到畏惧的男人。
“很好。”筱冢义-男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让鬼冢带队,立刻潜入晋西北。我不要他们去攻城略地,我只要他们做三件事。”
“第一,不惜一切代价,搞到八路军那种喷进弹和反战车地雷的实物,或者图纸。”
“第二,查清楚那个躲在李云龙背后的军师,到底是谁。”
“第三,”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杀意:“找到他,然后把他的脑袋,连同李云龙的脑袋,一起给我带回来。”
“这一次,我们不用铁锤,我们用手术刀。我要把他们的心脏,活生生地挖出来。”
宫野少将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一场看不见硝烟,却远比正面战场更加凶险、更加残酷的战争,即将开始。
漆黑的夜里,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运输机,从太原机场悄然起飞,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它的目的地,是晋西北那片被鲜血染红的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