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宿醉的头痛还没完全散去，李云龙就已经穿戴整齐，腰间挎着那把缴获来的佐官刀，站在院子里，脸色黑得像锅底。
赵刚和宋明也准备好了。旅长的电报虽然只点了李云龙和赵刚的名,但赵刚坚持要带上宋明。
“这次作战计划，宋明是关键。那些新式武器，也只有他能说得清楚。让他跟我们一起去，有备无患。”赵刚是这么对李云龙说的。
李云龙哼了一声，没反对。
他心里清楚，这次去旅部，少不了一场恶战，自己这张嘴负责骂街，赵刚负责讲道理，而宋明就是他们最大的底牌。
“老赵,你说，旅长那老家伙会怎么收拾我？”临出发前，李云龙还是没忍住，拉着赵刚嘀咕。
“官降三级？还是关我禁闭？他娘的，老子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他们不给老子记功，还要处分老子，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你少说两句吧。”赵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擅自调动全团主力,跟鬼子精锐硬碰硬，这是在赌博！”
“赌赢了，你是英雄；赌输了，你就是新一团的罪人，枪毙你都不过分！旅长生气是应该的。”
“屁！什么叫赌博？”李云龙脖子一梗：“老子那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再说了，有宋明这小子的鬼点子，我心里有底，这仗输不了！”
宋明在旁边听着，只能苦笑。
他算是看出来了，李云龙这是准备死猪不怕开水烫，把功劳全揽了，把责任也扛了。
三人骑着马，带着一个警卫班，一路向东，朝着旅部奔去。
野狼峪大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已经传遍了整个晋西北根据地。
一路上，他们遇到兄弟部队的哨卡，那些战士一听说是新一团的李团长，眼神立刻就变了，从原来的警惕，变成了敬畏和崇拜。
甚至路过一些村庄，还有老百姓自发地跑到路边，对着他们竖大拇指，往他们怀里塞煮熟的鸡蛋。
“看见没，老赵。”李云龙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鸡蛋。
“这叫什么？这叫得民心者得天下！旅长他们坐在办公室里，哪知道这个道理！”
赵刚没理他，只是心里也暗暗感慨，这一仗的政治意义，恐怕比军事意义还要大。
它让根据地的军民，看到了八路军硬碰硬也能打垮鬼子精锐的希望，这股心气，比缴获多少武器都珍贵。
赶到旅部时，已经是下午。
旅部设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里，气氛远比他们想象的要严肃。
门口的警卫，一个个都板着脸，检查他们的证件时，公事公办，没有一丝笑容。
一进旅指挥部，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旅长正背着手，站在地图前，旁边站着旅参谋长和几个科长，人人脸上都像是挂了霜。
“报告旅长，新一团团长李云龙、政委赵刚，奉命前来报到！”李云龙一个立正，敬了个军礼，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旅长缓缓转过身。
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不高，但很壮实，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划到嘴角的刀疤，让他看起来格外威严。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李云龙和赵刚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他们身后的宋明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李云龙。”旅长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在地上。
“你好大的胆子！”
“啪！”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搪瓷茶缸跳起老高。
“我给你的命令是什么？是让你保存有生力量，避敌锋芒，跟鬼子打游击，拖垮他们！”
“你倒好，把全团拉出去，跟服部直臣的加强联队打阵地战？你把我的命令当耳旁风了吗！”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拿整个新一团，拿晋西北根据地的安危在赌博！”
“万一你输了，新一团打光了，服部直臣的部队长驱直入，我们整个根据地的西大门就全完了！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旅长的咆哮，在不大的指挥部里回荡，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李云龙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报告旅长！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什么叫赌博？”
“服部直臣那个屠夫，在我们根据地杀人放火，血洗了十几个村子，老百姓的脑袋都被挂在了村口！”
“我们要是当缩头乌龟，躲进山里，老百姓怎么看我们？我们八路军的脸往哪搁！”
“他要战，我便战！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新一团，就没有一个怕死的孬种！结果呢？”
“我不仅赢了，还把服部直臣的讨伐队，全歼在野狼峪！把他本人的脑袋都给拧了下来！”
“我用一个团的兵力，冒了点风险，换掉了鬼子一个精锐加强联队，保住了根据地几万老百姓的命！”
“这笔账，怎么算都是我们赚了，你要是因为这个处分我，我李云龙不服！”
“你还敢顶嘴！”旅长气得那道刀疤都在抽搐。他指着李云龙的鼻子，骂道：“你那是打赢了，你要是打输了呢？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嚷嚷？”
“打仗哪有只赢不输的，要怕输，干脆回家抱老婆孩子去，还当什么兵！”李云龙寸步不让。
眼看两人就要吵翻天，赵刚赶紧上前一步，打起了圆场。
“旅长，您先消消气。老李他脾气冲，但这次的决策，是经过我们团党委认真讨论的。”
“我们评估过，固守待援是等死，化整为零是把灾难转嫁给老百姓，只有主动出击，利用地形优势，打一场歼灭战，才是唯一的生路。”
他把一份详细的战报和缴获清单递了上去。
“这是我们这次的战果。全歼日军服部讨伐队，共计三千一百余人，击毙包括少将旅团长服部直臣在内，佐官以上军官二十七名。”
“缴获步兵炮四门，山炮两门，迫击炮二十余门，重机枪三十挺，轻机枪上百挺，步枪两千余支，弹药无数……”
旅长和参谋长接过清单，一开始还带着怒气，可越往下看，两人的眼睛就瞪得越大，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当他们看到清单最后，写着击毁九五式坦克三辆时，旅长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赵刚：“坦克？你们用什么打的坦克？”
“报告旅长，用的是我们团新研制的秘密武器。”赵刚说着，把身后的宋明推了出来。
旅长的目光，像两把锥子，扎在了宋明身上。
“你就是宋明？那个飞龙在天的发明者？”
“是。”宋明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原理？”旅长追问，旁边的参谋长也拿出了纸笔，准备记录。
宋明把早就准备好的那套说辞，又复述了一遍。
从穿天猴的启发，到缓燃药的配比，再到压发引信的改造，说得半真半假，有理有据。
旅长听完，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他是个老行伍，打了一辈子仗，自然听得出这套说辞里有不少含糊其辞的地方。
什么洋书上的方子，什么缴获炮弹里的硝化棉，都经不起细究。但他没有点破。
“你说的那个铁王八雷，还有那个叫阔剑的，又是怎么回事？”参谋长问道。
“报告首长，那是我在研究地雷的时候，琢磨出来的。”宋明继续忽悠。
“我就想，普通地雷是往上炸，威力都散了。要是能让它对着一个方向炸，威力不就集中了吗？”
“我就试着把炸药和钢珠，装在一个铁盒子里，前面弄成弧形，后面加厚，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指挥部里，一片寂静。旅部的这些参谋军官们，一个个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宋明。
这些在他们看来匪夷所思的东西，从这个年轻人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旅长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那只独脚的木质椅子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他时而看看地图，时而看看那份缴获清单，时而又瞥一眼李云龙那张桀骜不驯的脸。
过了许久，他终于停了下来。
“李云龙！”
“到！”
“你目无军纪，擅自行动，本该严惩！”旅长的声音依旧严厉。
“但你打出了我八路军的威风，打出了一个空前的大捷，功过相抵，死罪可免！”
李云龙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本来就没罪。”
“但是，活罪难逃！”旅长话锋一转。
“我罚你，写一份一万字的深刻检讨，亲手交给我！写不出来，就别回你的新一团了！”
“一万字？”李云龙的脸瞬间就垮了：“旅长，你这比杀了我还难受啊！”
“写不写？”旅长眼睛一瞪。
“写，我写！”李云龙赶紧服软。
“另外，”旅长指着那份缴获清单：“你缴获了这么多好东西，不能光放在你新一团发霉！”
“我命令你，以这次缴获的装备为基础，立刻组建一个全旅直属的特种突击营，你李云龙兼任营长，人员从全旅的战斗部队里给你挑最好的，这个营，就要像一把尖刀，专门用来啃硬骨头！”
李云龙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哪是处分，这分明是天大的奖励啊！
让他当这个营长，那这些装备不还是姓李吗？
“保证完成任务！”他挺起胸膛，吼得震天响。
最后，旅长的目光，落在了宋明身上。
那眼神里，有欣赏，有好奇，更有几分深不可测的探究。
“宋明同志。”旅长换上了一副温和的口气：“你是个宝贵的人才。你的那些发明，对于我们整个八路军来说，意义重大。”
“我给你一个任务，也是一个请求。”
他看着宋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那个飞龙在天，还有那些地雷，我们需要更多。你能不能把制造技术，教给我们旅部的兵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