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阳城,晋绥军税警总团团部。
团长陈长捷,正焦急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手里的电话听筒,被他捏得死死的,几乎要变形。
“司令,司令,您听我说,李云龙他带着坦克进城了啊!”
“不是进城,是快到城下了,两辆,两辆坦克啊!”
“还有几百个端着那种连发火铳的兵,那家伙,乌压压的一片,杀气腾腾!”
“什么?让我监视,不要轻举妄动?”
陈长捷快哭了。
“司令,我拿什么监视啊?我这一个团的兵,连一门反坦克炮都没有,人家那坦克炮口一转,我这团部就得上天了!”
电话那头,阎锡山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无力。
“我让你不要妄动,你就不要妄动,他李云龙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你给我盯紧了,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啪!”
电话被重重地挂断。
陈长捷拿着听筒,呆立当场,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明白了,司令这是怂了。
面对李云龙那两尊移动的铁疙瘩,拥兵十万的山西王,选择了暂避锋芒。
“团座,怎么办?我们的人,要不要去城门口布防?”一个副官凑上来问道。
“布防?布个屁!”陈长捷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椅子,破口大骂。
“传我命令,全团放假一天,谁也不准上街,谁也不准靠近东门,就当没看见!”
“他李云龙爱干嘛干嘛,只要不来炸我的团部,他就是把汾阳城翻过来,也跟我们没关系!”
……
汾阳城东门外,一片开阔的打谷场上。
李云龙的武装商队,已经停了下来。
二十辆卡车,围成一个圈,黑洞洞的枪口一致对外。
两辆骡子坦克,一南一北,像两个门神,镇住了场子。
李云龙从坦克上跳下来,搬了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中央,旁边还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茶水和一杆秤。
张大彪扯着嗓子,对着远处那些探头探脑,却又不敢靠近的商人和百姓,大声吼道:
“都听好了,看好了!”
“我们是八路军独立师,奉我们李师长和宋先生的命令,来和大家做一笔公平买卖!”
说着,他命人掀开了一辆卡车上的帆布。
“哗啦!”
崭新的,散发着枪油味道的捷克式轻机枪,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中正式步枪,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天呐,这么多枪!
“看到没有?”张大彪拍着一挺捷克式,声音充满了诱惑。
“捷克式轻机枪,一挺,换一万斤粮食,或者一千匹棉布!”
“中正式步枪二十支,同样换一万斤粮食,或者一千匹棉布!”
“我们独立师说到做到,童叟无欺!”
“只收物资,不收法币,不收大洋!”
“机会只有今天一天,先到先得,换完为止!”
这个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所有人都疯了!
尤其是那些在城里有头有脸的商会会长,还有附近一些拥有私人武装的土财主、乡绅。
一挺捷克式!
那可是能传家的宝贝!
阎锡山对民间武器控制得极严,他们有钱都买不到。
现在,只要一万斤粮食就能换到?
一万斤粮食在丰年,算不了什么。
但一挺捷克式,在乱世就是一条命,就是一个家族安身立命的本钱!
“疯了,李云龙疯了!”
“这是拿枪当白菜卖啊!”
“快,快回去,把粮仓里的粮食都给我拉出来!”
“管他娘的阎老西的禁令,天塌下来,有李师长顶着!”
短暂的震惊过后,人群爆发出巨大的骚动。
无数人争先恐后地向城里跑去,生怕去晚了,这天大的便宜就被别人占了。
不到半个小时。
第一辆满载着粮食的马车,就从城里冲了出来。
车主是汾阳城最大的粮商,王老板。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李云龙面前,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李师长,久仰您的大名,如雷贯耳啊!”
“您看,这是两万斤白面,我想换两挺捷克式,行吗?”
李云龙眼皮都没抬一下,指了指旁边的张大彪。
“验货,过秤。”
张大彪带着几个战士,跳上马车,用刺刀捅开几个粮袋,抓出白花花的面粉看了看。
“师长,是上好的白面,分量也足!”
“嗯。”李云龙点了点头,对王老板说道:“枪自己去车上挑。”
“哎,好嘞,谢谢李师长,谢谢李师长!”
王老板激动得浑身发抖,带着两个伙计,屁颠屁颠地跑到卡车前,像抚摸情人一样,抱走了两挺崭新的捷克式轻机枪,还有几个装满了子弹的弹匣。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剩下的人再无顾忌。
一时间,整个汾阳东门,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运粮食的马车,运布匹的牛车,甚至还有推着独轮车,上面装着金条银元的,把整个打谷场围得水泄不通。
李云龙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看着一车车的物资运过来,又看着一箱箱的武器被搬走,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他娘的,这比打仗来钱快多了!
宋先生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远处的茶楼上。
楚云飞和方立功,正用望远镜,看着这疯狂的一幕。
方立功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云飞兄,这李云龙,他是在挖我们山西的根啊!”
“他用这些我们看不上的二流武器,换走的,却是我们最紧缺的粮食、布匹、药品这些战略物资!”
“而且,他这么一搞,等于把全山西的商人和地方势力,都绑在了他的战车上。以后谁想动他,就得先问问这些人答不答应!”
“此消彼长之下,不出半年,他独立师的实力,恐怕又要翻一番!”
楚云飞缓缓放下望远镜,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方立功说的都对。
但李云龙这一招,是阳谋,是赤裸裸的实力碾压。
你明知道他在挖你的根,你却毫无办法。
因为,他的拳头比你大。
在乱世,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规一矩!
“他不是在挖根。”楚云飞许久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他是在种树。”
“他在用枪炮和利益,在这片土地上,种下一棵属于他们自己的,名为新秩序的大树。”
“而我们和我们的党国,都只是这棵大树下,即将被遮蔽阳光,慢慢枯萎的旧时代的杂草。”
就在这时。
打谷场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队穿着中央军军服的士兵,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带头的,是重庆方面驻汾阳办事处的一名少校。
“谁是李云龙?给我站出来!”那少校色厉内荏地喊道。
“八路军公然倒卖军火,扰乱市场,破坏抗战,你们想造反吗?”
李云龙缓缓站起身,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
他身后的五百名战士,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自动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队中央军。
南北两侧的骡子坦克,也发出了引擎的低吼,炮塔,开始缓缓转动。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打谷场。
“你刚才说什么?”
李云龙走到那名少校面前,脸上带着魔鬼般的笑容。
“老子没听清,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