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中央军少校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史前凶兽盯住了。
李云龙的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森然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寒意。
周围五百支黑洞洞的枪口,像五百只沉默的眼睛,将他们这几十人牢牢锁定。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不,是变得粘稠,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两台钢铁巨兽引擎的低吼声,如同死神的脉搏,每一次跳动都让他的心脏跟着狠狠一抽。
“你……你想干什么?”
少校的声音在发抖,色厉内荏的伪装被撕得粉碎。
“我李云龙是八路军,是抗日队伍,你敢动我就是破坏抗战,就是民族罪人!”
他还在试图用大义来压人。
李云龙笑了,笑得更开心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第一,老子不是在倒卖军火,老子是在和山西的父老乡亲,做点粮食布匹的小买卖,支援抗战。”
他指了指那些一脸紧张又带着期盼的商人们。
“你问问他们,我李云龙,是抢了还是强卖了?”
“第二,谁是抗日队伍,不是你用嘴说的,是看谁在打鬼子。”
李云龙的笑容猛然收敛,眼神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
“老子在野狼谷,把坂田两万多鬼子变成肥料的时候,你们中央军在哪里?”
“老子在黑风口,跟小鬼子拼命的时候,你们中央军又在哪里?”
“现在,老子缺粮缺药,跟老百姓换点活命的东西,你他娘的倒跳出来了,给老子扣上了破坏抗战的帽子?”
李云龙一步上前,几乎是脸贴脸地顶着那个少校。
“你告诉我,到底谁他娘的在破坏抗战!”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声如惊雷,震得那少校耳膜嗡嗡作响,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一软,竟然后退了半步。
他身后的那些中央军士兵,更是被这股气势吓得魂不附体,握着枪的手都在抖,却没有一个人敢把枪口抬高一寸。
李云龙不再看他,而是环视一圈,目光扫过那几十名中央军士兵。
“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想见血。”
他淡淡地说道,声音却传遍了整个打谷场。
“把枪留下,人可以滚了。”
“你!”那少校又惊又怒:“李云龙,你敢缴中央军的械?!”
“砰!”
一声枪响。
子弹擦着少校的头皮飞了过去,将他头上的军帽打飞,在后面的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孔。
开枪的,是魏和尚。
他吹了吹手枪的枪口,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却冰冷得像狼。
那少校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只觉得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淌了下来。
他尿了。
“老子再说一遍。”
李云龙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
“枪留下人滚。”
“或者人和枪都留下,给这片地添点肥料。”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那名少校第一个扔掉了手里的枪,转身就跑,连滚带爬,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扔下武器,作鸟兽散。
不到一分钟,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几十个中央军,就跑得一个不剩,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堆武器和一滩骚臭的液体。
李云龙看都没看那些武器一眼,只是对着人群重新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大家看,一点小误会,耽误大家发财了。”
“生意继续!”
这一幕,被远处茶楼上的楚云飞,看得清清楚楚。
他手中的青花瓷茶杯,被他无意识地捏得粉碎,茶水和瓷片割破了手掌,鲜血流出,他却浑然不觉。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方立功的声音在颤抖。
当众缴了中央军的械!
这是彻底撕破脸了!
这是在用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这汾阳城,他李云龙说了算!
楚云飞缓缓闭上眼睛,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李云龙不是疯了。
他清醒得很。
他就是要用这种雷霆手段,震慑所有宵小,为他的贸易,扫清一切障碍。
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规矩。
今天,李云龙用最直接的方式,给所有人上了一课。
打谷场上的交易,在经历了这场小风波后,变得更加疯狂。
再也没有人敢有任何怀疑和犹豫。
粮食、布匹、盐、药品、金条、银元……所有能换的东西,源源不断地从城里运出来,堆积如山。
而独立师卡车上的武器,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挺捷克式被一个来自介休的煤老板,用三车上好的焦炭给换走了。
二十辆卡车,来时装满了武器,回去时,则装满了沉甸甸的,关乎着数万人未来的生存物资。
李云龙心满意足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传我命令,收队,回家!”
他意气风发地吼道。
就在车队准备启动时,一个穿着长衫,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跑了过来,对着李云龙深深一躬。
“李师长,请留步!”
“有屁快放!”李云龙今天心情好。
“我家主人,是平遥票号的东家。他想和李师长做一笔更大的买卖。”那管家小心翼翼地说道。
“哦?更大的买卖?”李云龙来了兴趣。
“我家主人说,他可以利用票号遍布华北的渠道,为贵军长期提供物资,甚至是德国的药品和设备。”
“条件呢?”
“我家主人不要枪,不要炮。”管家抬起头,眼中闪着精光。
“他想要贵军的保护。”
“他想请贵军,派一支精锐,护送他的一批货,去一个地方。”
“什么货?去哪里?”
管家凑到李云龙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李云龙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太原,绥靖公署。
“啪!”
名贵的宜兴紫砂壶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阎锡山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面前刚刚从汾阳逃回来的陈长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这个废物!”
“他李云龙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把整个汾阳城的粮食、布匹、药品,几乎搬空了,你这个税警总团团长是干什么吃的?!”
陈长捷低着头,满脸委屈,却不敢辩驳。
“司令,他有坦克啊!”
“人家那坦克炮管子一转,我那小小的团部,不够一炮轰的。您又下令不让我轻举妄动,我……”
“废物,饭桶!”
阎锡山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坦克?两辆破坦克就把你吓成这样?我晋绥军十万大军,难道还怕他李云龙一个泥腿子师?”
他虽然嘴上骂得凶,但心里却是一阵阵地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