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二天一醒,我就看到了那条醒目的新闻。
《江北集团总裁为情人大打出手》
我扫视了一眼,一夜未归的林嗣成,竟为了周舒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连公司股价都连带降了不少。
我懒得看后续,进了浴室梳妆打扮。
下午有一个所谓的太太聚会不得不去。
我一向对这些太太聚会嗤之以鼻,但其中有个王太太待我甚好。
她曾在我被众人讥讽的时候替我解过围。
这次是她亲自邀请,我不得不出席。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即便是厚厚的粉底液,也遮盖不住我的疲惫。
我眼眶凹陷,尽显老态。
年轻的时候总爱美,几颗痘痘都觉得是天大的事。
现在真到了这个时候,心态却又平和了许多。
要死的人了,还在意这些做什么呢。
我草草的化了妆就前去赴宴。
坏消息总是传的格外的快。
那些贵太太们一早就得知了林嗣成的所作所为,三两成群的站在远处嘲笑我。
“沐安安前几年也挺好看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没人爱的女人就是这样呗,你看林嗣成都多长时间没回过家了。”
“也是,他一门心思都铺在那个小三身上呢,昨晚不是还因为那个小三闹得满城风雨?”
明明说的明目张胆,却又怕我听着似的,用手掩住笑声。
欲盖弥彰的样子让我有些作呕。
刚刚接到电话,王太太今天临时有事没有来,我嫌无聊,也不愿在这当谈资,站起身来要走。
结果一个身材曼妙的陌生女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她双手抱胸,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下。
周围人都等着看好戏,没有一人说话。
“哟,这就是传说中的沐小姐啊。听说你老公跟别人跑了?”
“不过也是,像沐小姐这样拜金且长得丑的女人,换做谁谁都受不了。”
她出口击中要害。
我迷茫的看着她,似乎有些眼熟。
很快,我就想起,曾在大学时有过一面之缘。
她是周舒的好友。
我换了一副脸色,毫不客气地戳穿她:
“你是周舒的朋友吧。怎么,现在这年头做小三都挺光荣了?”
那女人瞬间一脸慌乱。
她急忙解释道:“谁认识什么周舒,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拜金女脏了我们圈子!”
她说的大义凛然。
“你这种底层出来的女人惯会耍用手段,天天想着攀高枝。”
“早就听闻沐小姐当初嫌贫爱富,甩了还在创业的林总。”
“怎么,现在林总有钱了,你又眼巴巴地回来了?”
我和林嗣成恋爱的琐碎,除了周舒和她的朋友,还会有谁知道内情?
她拙劣的演技让我有些疲惫。
我刚想开口说回去,一股浓重的腥甜涌上喉咙。
我扶住旁边的桌子,捂住嘴急速的咳了两声。
摊开手掌,是一抹鲜红。
那个女人还在喋喋不休。
好吵,真的好吵。
我头晕目眩。
她白了我一眼,“装腔作势,道具准备的还挺充分,你这种拜金女果然只会用一些下作的手段。”
我抹掉嘴角的鲜血,平静的说:“你大可不必为周舒打抱不平了。我已经要死了。你朋友想要什么,就都拿去吧。”
那女人面色不改,继续出言不逊:“你装给谁看啊?哗众取宠。再说了,谁是真正的林夫人一目了然,要你施舍?”
周围瞬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说沐安安这是真的假的啊?”
“谁知道呢,我看像假的,估计是逼林嗣成回家呢。”
我平淡的笑笑。
我太累了,已经累到无力和任何人争吵了。
我只想一个人平静的走完最后这一程。
他们怎么想我,又想从我身上夺去什么,我已经不在意了。
6、
没想到即便我这样一退再退,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那个女人暗自藏了摄像头,将那天的对话全部剪辑下来放到了网上。
只不过是剪辑过重新配音的。
我被塑造成了一个踩高捧低的恶毒拜金女。
记者采访林嗣成我的近况的时候。
林嗣成对着镜头满不在意的笑道:“她是个有前科的诈骗犯,别被她骗了。”
此话一出,舆论哗然。
连丈夫都这么讲,那想必真相肯定是如此。
他们以此为借口,对我进行了大面积的网暴。
我什么都没做,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他们说我是死绿茶,说我用手段逼林嗣成娶了我,甚至还有人说我面相不好,预测我以后一定会联合外人谋取林嗣成的财产。
那几天去超市买东西,都有人暗自跟踪我。
可因为没有实际证据,报警也无济于事。
我的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
不知道我会不会突然死在某个角落,直到尸体发臭、发烂,才被人找到。
有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很大,大到站在人群中得我,只能感到无尽的孤独。
又有的时候,我又觉得这个世界很小,小到我即便缩到角落里,他们也要驱赶我。
还能有比我更为不堪的人吗?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几天之后。
突然有人爆料先前造谣我的那个女人家里破产了。
有人暗暗揣测是林嗣成所为,但是又没有直接证据。
那个女人家偷税漏税的消息在网上四散而开,关于我的舆论也逐渐开始反转。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我和林嗣成分手的真正原因。
那时我得了慢性白血病,没有合适的骨髓移植,只能靠昂贵的进口药吊命。
而我自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唯有一个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闺蜜易瑶。
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却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她本是个学陶的艺术生,但为了我的病一天打了三份工。
晚上还要通宵照顾我。
我劝她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她却死活不愿弃我而去。
“安安,你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的,绝对。”
我很感动,但又再三叮嘱她不要告诉林嗣成。
当时的他,事业刚刚步入正轨,自己也是自顾不暇,哪有钱来替我治病呢。
我知道只要我开口,他就会愿意舍下一切来救我。
但他越是这样毫无保留的奉献,我越是不能耽误他。
我的病对于他来说负担实在是太重了。
我决定和他分手。
易瑶没有干涉我的决定,她握着我的手,坚定的守护着我。
我强行打起精神,去找了林嗣成。
我说:“我们分手吧。”
他以为我是开玩笑,急忙道歉说这段时间太忙忽略了我。
我看着他真诚愧疚的眼神,心不断地颤抖。
“我嫌你没出息!易瑶的对象现在都身价过百万了,你一个月一万都赚不到,你拿什么给我幸福?”
“就靠你画的那些饼吗?我的青春浪费不起,我可不想陪你熬成黄脸婆。”
每说一句,我都犹如在刀尖上跳舞。
利刃剐的我血流不止,但是我却不能停下。
“易瑶给我介绍了一个很有钱的男人,我们马上要结婚了。你以后别缠着我了。”
林嗣成愤怒、悲痛欲绝的眼神在多年以后我都仍然记得。
我在内心疯狂的说对不起,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
他呆呆愣愣的转身离开,我望着他的背影,在夕阳下越来越矮,直至看不见。
7、
十年弹指一挥间,但是当年的酸楚是怎么都忘不掉的。
后来我成功匹配了骨髓移植。
只不过易瑶也去世了。
那时候我们俩身无分文,饥肠辘辘,她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
她抢了便利店里的面包想要送来给我。
我站在马路这头,她大声的朝我喊:“快跑!快跑!”
下一秒,她被一辆货车撞飞。
她死了,像一只蝴蝶,静静地落在了马路中央。
我借了一笔钱,将她葬在这个城市风景最秀丽的地方。
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死后能够睡在她的身边。
我活了太久了,我好累。
我放下了手机,想要起身。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直击脑颅,我急忙扶住桌子,才没直愣愣的倒下。
看来我的病越来越重了,我要抓紧时间去做未曾了却得事。
当年我和林嗣成还要好的时候,易瑶做了两对花瓶赠与我们。
我和林嗣成分别拥抱还未烧过的原胚,花瓶上映出了我们俩的轮廓。
意味着佳偶天成,百年琴瑟。
她当时由衷的替我开心,觉得我终于找到了依靠。
她在窑前蹲了一昼夜,她怕烧出裂痕,影响我和林嗣成的感情。
而这对花瓶,现在正放在林嗣成另外一套住宅里。
如果我死了,想必林嗣成也不会好好珍惜,不如带到我和她墓前,也不算辜负她一番心意。
我到住宅的时候,大厅空荡荡的,人和花瓶都不在。
过了半晌,他从卧室出来,看到我的时候还有些吃惊。
我皱起眉头,质问道:“那两对花瓶呢。”
他却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换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听说你得绝症快死了?我怎么听你这语气活蹦乱跳的很呢。”
我没有理会他的出言不逊,加重了语气,“我问你,易瑶做的花瓶呢?”
8、
气氛一时间气拔弩张。
这时周舒边推门进来边说道:“嗣成,那两个花瓶放厕所刚刚好。”
她半掩着衣服,明眼人都知道刚才他们做了什么事。
可此刻我内心没有丝毫的触动。
她抬头看到我,表情瞬间从满面春光变为不满。
“哟,这不是表演吐血的沐小姐吗,上次效果不错,这次再表演一次看看。”
我浑身僵直,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一字一句的问:“你把易瑶做的花瓶放厕所了?”
林嗣成却满不在乎的转着钢笔,笑脸盈盈。
“哦,那对花瓶啊,我觉得风格跟厕所挺般配的。”
他和周舒笑做一团。
我眼睛一片血红,朦胧之中,他们的笑脸逐渐模糊。
我快要失去意识了。
我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我随手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朝林嗣成砸去。
他来不及躲避,额头瞬间血流如注。
周舒见状冲了上来,一把把我推倒在地。
“为了两个破花瓶,你至于吗?就那两个破玩意,当垃圾桶都不配!”
说罢她往厕所冲去。
我心下一阵不安,起身追了出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厕所里传来陶瓷碎裂的声音。
我站在门口止不住的颤抖,想要伸手拾起那些碎片。
碎片划伤了手指,但远不如心里的伤更加疼痛。
易瑶当初温柔的声音仿佛也随着碎之一地。
“安安,我觉得林嗣成挺好的,你别老那么任性,欺负人家。”
“安安,你以后一定要永远幸福快乐。”
“安安……”
脑袋里传来一声尖锐的鸣笛声,这一刻,世界好像都空白了。
我扑到周舒身上,狠狠的扇了她一个耳光。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动她的东西,周舒,你凭什么啊!”
我哭的声嘶力竭。
下一秒,我整个人就被拽着后领摔到地上。
林嗣成愤怒的看着我。
我也回望着他,哭着哭着就笑了。
看着我陷入癫狂的表情,他不耐的啧了一声。
“你能不能别这么多戏,嗯?动不动就说死,很好玩吗。”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柔弱,我不会……”
下一秒,他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低头。
滴答。
一滴鼻血落到了地上。
滴答。滴答。滴答。
鼻血流的速度更快。
这时候,身体才开始叫嚣着痛。
我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倒了下去。
林嗣成一把抱住我,大喊着:“救护车!”
“安安,你别吓我啊安安,你醒醒啊安安!”
他喊再多都没有什么作用了,我已经听不到了,也不想再听到了。
9、
林嗣成抱起我冲到医院。
我迷糊的半睁着眼,他着急的面容清晰可见。
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这个神情了。
不是讽刺,就是愤怒。
明明当年那么爱我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被护士抬到担架上,一路颠簸。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
生命监护仪安静的走着。
门外,传来林嗣成崩溃的怒喊。
“你放屁,她怎么可能是癌症晚期!你这个庸医!我要转院!”
“林先生请你冷静,沐小姐现在的身体经不起任何颠簸。望你三思。”
林嗣成听到这话,像是顿时泄了气。
他失神的瘫坐在地,缓缓的朝我看来。
感受到他的目光,我急忙闭上眼。
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他了。
林嗣成请了全国最好的专家来给我医治,所有人都摇摇头。
他趴在我的床旁边,眼泪细细的流着。
“安安,你放心,国内治不好,我就带你出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胡子拉碴,已经好久没去过公司。
公司的人也有来劝过,但他却赶跑了所有人。
那天我半夜醒来,听到他在床前暗暗许愿。
他说,愿意拿他的命,来换我后半生幸福平安。
他声音哽咽,向神明祈求一个奇迹。
但是这世上,现在只剩我一人孤苦伶仃。
我就像溺进海里,想要向上抓却没有任何支点。
只能任由自己这样沉沦下去。
这奇迹即便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不想要了。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倒想祈求神明。
用我今后的寿命,来换下辈子再也不会和林嗣成相遇。
这一场纠葛的感情,对我来说已经太苦太苦了。
我在林嗣成的啜泣声中半梦半醒,我气若游丝的让他走,不知他是否听到了。
10、
在梦里,我好像又看到了易瑶。
她好像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很好。
她拉住我的手,满脸心疼。
“你啊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她的声音嘶哑,却没有丝毫责怪。
我想伸手去把她眼角的泪别去,但我的身体太虚弱了,连小指都抬不起来。
我淡淡的笑笑:“我只是怕你担心。”
易瑶哽咽着说,“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我摇摇头,“没有,我在这边过的很好,你别担心。”
很快,我就会来找你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床边冰凉一片,眼泪布满了整张脸。
可能那天半梦半醒之中,林嗣成真的听到了我说的话。
他已经半个月没出现了。
我也逐渐恢复了精神。
护士看我看的紧,从不允许我外出,毕竟现在是初冬,她怕我加重病情。
这天恰逢午休,护士轮班去吃饭了,我找到空隙溜了出来。
再不出去,我怕不等病死,就要闷死了。
我绕过医生护士,独自跑到医院的后花园去呼吸空气。
结果没走两步,许久未下床的双腿一软,狼狈的跌在花园里。
四下无人,我挣扎的要起身。
一双做工精致的皮鞋落到我眼前。
“怎么自己就跑出来了。”
来人正是林嗣成。
他伸手将我搀起,语气略带责备:“真让人不省心。”
我甩开他的手,径自朝前走去。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我后面,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平静的问我。
“为什么生病了不早点告诉我?”
我神经一突,冷笑道:“我们俩又没那么亲密,干嘛要告诉你。”
他要是有心,不用等我开口,便能发现我日渐憔悴的身体。
他若是无心,我又何必开口。
现在问我这些,是不是太晚了些。
林嗣成却像是被戳中了一样,语气顿时重了许多。
“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什么话也不肯说。当时提分手的也是你,现在生病瞒着的也是你,你就从来……”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你就从来没考虑过我吗?”
我回头,看到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
11、
其实我之前,也不是一直什么都不告诉他的。
当年我骨髓移植成功之后,也找寻过他。
只不过彼时他已经是风头正盛的青年创业家,身家过亿。
我只不过是个在餐馆打工还债,一身清贫的病秧子。
我不敢再高攀他。
结果他却找到了我,说要娶我。
我现在还能回忆起我当时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
我决定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他,告诉他我还爱他,我当年分手只是迫不得已。
当初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什么都不瞒着他。
只是当时的我还太天真,总以为爱是诗人所说的那样纯净唯美。
但真实的爱,也可能是掺杂着恨与羞辱。
我从不怀疑林嗣成爱我,但这不妨碍他拥抱别的女人。
那天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去找他的时候。
他正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在床上耳鬓斯磨。
看到我进来,他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让那个女人先行回去。
在我悲伤的眼神下,他慢悠悠的点了根烟。
“林嗣成,你什么意思?”
他放松的吞云吐雾,半晌才回复我:“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见我不解,他装作好心的解释道:“你要理解,我们这种上流社会的人总少不了情妇之类的,你乖乖听话,只要不管我,我保你过的比现在好。”
我震惊的望着他,没想到他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怎么了?现在知道难过了?你以前甩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难过啊。”
“被别的男的甩了就眼巴巴的来找我?把我当什么啊?”
他目光凶狠,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我听到这话,就知道他误会了,急忙开口解释:“不是的,当年我……”
一个烟灰缸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脚边。
“你少给我提当年!我一想起我就恨不得杀了你!”
他凶狠的眼神让我咽下了所有的解释。
我被他吓得瑟缩在墙角,一时不敢动弹。
我提议要走。
他却笑着说:“我找到易瑶的家人了。”
我脚步一顿。
他慢悠悠的开口:“易瑶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吗?”
我缓缓回过身。
他熄灭了烟,走到我跟前,将手臂靠在墙上,强行将我困在角落里。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你陪我五年,我付易瑶家人一笔钱,让他们这辈子衣食无忧。”
易瑶跟我不一样,她来孤儿院的时候,已经五岁了。
她是被人贩子拐卖的,她一直想着长大后能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
只不过等了十几年,她都没等到。
她以为她的爸妈不要她了。
直到易瑶去世,我才知道易瑶的家人为了找她已经倾尽家产。
这些年来,我每月给易瑶家人寄钱。
但是我那点薪水,对于她重病在床的家人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如果林嗣成愿意出钱的话,她妈妈不用日日夜夜捡垃圾维持生计,她爸爸的病……
林嗣成目光炯炯,像是吃定我会答应一般。
那几年,我从来不敢踏足她父母眼前一步。
我怕看到他们充满恨意而又绝望的眼神。
我什么都做不了。
而现在……
我为之绝望痛苦的绝境,林嗣成一句话就能解决。
多么可笑。
当时的我,还对他抱有一丝天真的幻想,总不愿相信他会真的那么绝情。
我掩下所有情绪,缓缓开口道。
“好,五年。”
12、
过了没几天,门口出现了意外的人。
竟然是周舒。
她一进门,就一改趾高气昂的样子,泪眼朦胧的对我说。
“我真的怀孕了。沐小姐,你反正时日不多了,把嗣成让给我好不好!”
我张了张嘴,一时竟有些哑口无言。
护士皱着眉头,不满道:“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周舒却像没听到似的,突然跪到床前:“反正你以前也甩过嗣成一次,也不怕有第二次。可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能没有爸爸!我求求你了!”
我看着她的脸,就能想起林嗣成对她有多温柔。、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涌上心头。
我刚想开口让她滚出去,林嗣成进来抓起了她。
“我不是让你永远不要再出现了吗!”
周舒抱着他的腿,哀求道:“我是真的爱你啊嗣成,求求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我一阵耳鸣,只觉得疲惫。
林嗣成注意到了我脸色苍白,他用力抓住周舒的手腕,拖了出去。
“你等我回来。”
13、
林嗣成没有等到我回来。
我疲惫不堪,沉沉睡去。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体没有以往那样沉重了。
护士正在给我倒水,见我精神抖擞,她一愣,面色很快灰暗下去。
“姐姐,我想办出院了。”
这次护士没有拒绝我的要求。
她只是颤声的说了句:“好。”
现在已经深冬,外面冷的彻骨。
我坐在公交车上,也许正值假期的缘故,车里坐着三三两两的学生。
有好闺蜜,也有情侣。
看着他们朝气蓬勃的样子,我的心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的温暖。
这总是能让我回忆起我们的曾经。
那个时候我们还小,未来还有太多未知。
但是我们却充满着勇气拼命的向前冲,即使头破血流也不觉得痛。
可这样好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到了墓地之后,我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易瑶的墓碑。
却错愕的发现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安葬者。
“我死后到底是不能和你作伴了。”
我嘴里一阵苦涩。
“瑶瑶。”
“你曾说你要跟我住对面,每天下班了就来我家蹭饭。”
“还说等我们老了,还是老太太中最好看的那两个,天天挽着手去逛公园。”
“我生病的时候,你天天鼓励我,你怎么抛下我先走啦。”
我抚摸着墓碑,轻轻的靠了上去。
瑶瑶,别怕,我来找你了。
你爸爸现在病好了,林嗣成给他们买了大房子,给了好多钱,你别担心。
瑶瑶,我跟林嗣成到底没走下去,你别失望呀。
瑶瑶,我这一辈子,好累呀。
……
我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一片雪花落到了我的睫毛上。
下雪了。
我喜欢下雪,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会被全部掩埋。
我依偎在墓碑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这一觉,又要睡多久。
14、
等林嗣成回来的时候,沐安安已经下葬了。
护士遵循了沐安安的遗愿,将她的骨灰撒入了大海。
而林嗣成最终没有赶上葬礼。
护士小姐给了他一封遗书,书里写了沐安安当年和他分手的真正原因。
遗书的最后一行,写着。
“林嗣成,我本来撑不了多久了。但是想着和你约了五年,所以还是强撑着到今天了。现在,我终于可以重回自由了。”
“谢谢你对易瑶父母的帮助,也谢谢你曾经带给我那些好的记忆。”
“只是,我来世,不愿再遇见你了。”
林嗣安眼泪一颗一颗的落着,疯狂的说着对不起。
只是这个道歉,沐安安再也听不到了。
多年以后,林嗣成家的保姆还能记起,自打那天从医院回来之后,林嗣成整个人就陷入了癫狂。
他时而抱着花瓶的碎片说话,时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呢喃。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多年。
直到有一天,他的尸体被打捞起。
人们才知道,他在一个深夜,纵身越入了海里。
只有自己知道,他寻死的时候,是面带微笑的。
他像是解脱的呢喃道:“安安,别怕,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