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鳐耕秘法
潮水刚退,滩涂上便热闹起来。楚舟赤脚踩在泥泞中,手里攥着一把醉虾丸,冲着浅海里游弋的鳐群打了个悠长的呼哨。几只灰背鳐鱼闻声摆尾游近,扁平的身子贴着沙地滑行,溅起一串银亮的水花。
"老陈头,您瞧这招!"楚舟笑着将虾丸抛向空中,领头的大鳐猛地跃出水面,长尾一甩精准接住虾丸,逗得岸边看热闹的孩童拍手尖叫。老渔民陈三蹲在礁石上嘬着旱烟,眯眼嘀咕:"这鳐崽子比狗还精,喂了半月醉虾,倒真成了你楚哥儿养的牲口。"
楚舟不答话,弯腰将几片磨得锋利的蚌壳绑在鳐鱼背上。蚌壳边缘钻了细孔,用海草绳串成排,活似给鳐群披了层鳞甲。"这叫'蚌犁',待会儿让它们贴着海底游,保准比十个壮汉挖得还深。"他边说边拍了拍鳐背,那鳐鱼竟通人性似的摆尾钻入水中。
孩童们早按捺不住,小豆子一个猛子扎进浅滩,抱住鳐鱼扁平的脑袋就要往上骑。那鳐鱼也不恼,驮着他在泥浆里转圈,尾巴扫起的水帘淋了岸上人一身。陈三的婆娘举着捣蛎杵追骂:"小猢狲!当心鳐爷把你甩进龙王庙!"众人哄笑间,鳐群已拖着蚌犁潜入深处。
约莫半柱香后,海面忽然翻起浑浊的泥浪。楚舟眉头一皱,拎起竹篙就要撑船查看,却见小豆子骑的那头鳐鱼慌慌张张浮出水面,背上蚌犁挂着一截黑漆漆的物件。待捞上岸细看,竟是半人多高的青铜鼎足,足底嵌着珍珠母贝,在日头下泛着诡谲的彩光。
"乖乖,这玩意够换三船虾酱了!"陈三的烟杆差点掉进泥里。楚舟却盯着鼎足皱眉——母贝缝隙正渗出黏稠黑液,所过之处沙砾"滋滋"作响。他伸手欲拭,却被斜刺里冲出的阿鲛一把拽住手腕。
"别碰!"阿鲛扯下头巾裹住手掌,飞快抓起一把海草按在鼎足上。那碧绿草叶甫一沾到黑液,顷刻蜷缩焦枯,化作黑灰簌簌飘落。孩童们吓得齐刷刷后退,小豆子一个踉跄跌坐在泥坑里,溅起的黑点沾上衣襟竟蚀出破洞。
楚舟心头猛跳,转头却见老陈头抄起鱼叉就要去撬母贝:"管他什么邪乎东西,挖了珍珠才是正经!"说时迟那时快,鼎足突然"嗡"地一震,珍珠母贝"啪"地弹开,露出里头密密麻麻的猩红纹路,竟与阿鲛颈后的疤痕如出一辙。
海风陡然转凉,方才还温顺的鳐群突然发狂似的冲撞渔船。绑着蚌犁的那头鳐鱼长尾一扫,船帮顿时裂开道口子。楚舟眼疾手快扯过缆绳套住鳐头,冲呆立的众人大喝:"撒醉虾粉!快!"
小豆子他娘最先反应过来,抄起竹篓将备好的醉虾粉漫天泼洒。粉雾飘散处,躁动的鳐群渐渐迟缓,最终翻着肚皮漂在水面打鼾。陈三趁机一叉子卡住鼎足,啐道:"这劳什子比黑水帮还晦气!"
"怕是晦气还在后头。"楚舟蹲身细看,鼎足内侧刻着歪扭篆文。阿鲛指尖抚过字痕,轻声念出:"'鼎足沉,渊门开'......"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退潮的海水竟开始逆流回涌!
滩涂上顿时乱作一团。抱孩子的妇人往高处跑,汉子们忙着拖船上岸。楚舟却盯着越涨越高的潮水,猛然醒悟:"是鼎足!这玩意在引潮!"他抄起渔网罩住鼎足就要往深海拖,却被阿鲛按住手臂。
"来不及了。"她扯开衣领,露出颈后发烫的疤痕,"得用血纹镇住......"
海浪已漫到膝弯,楚舟咬牙将鼎足绑上缆绳,另一端栓在最大的鳐鱼背上。醉虾丸混着他的血水砸进海中,鳐群顿时红着眼冲向深海。鼎足被拖拽着没入漩涡的刹那,暴涨的潮水陡然退去,只剩滩涂上歪斜的渔船印证方才的凶险。
小豆子从娘亲怀里探出头,指着海面惊呼:"快看!鳐爷背上长珍珠了!"众人望去,只见领头鳐鱼的蚌犁缝里卡着几粒莹白珍珠,在落日下闪着柔光。陈三的婆娘"哎呦"一声拍大腿:"敢情这蚌犁不光能耕地,还是个聚宝盆呐!"
楚舟与阿鲛对视一眼,悄悄将半截发黑的海草踩进泥里。暮色中,最后一缕阳光掠过鼎足消失的海域,水下似有庞然黑影悄然游过。
“楚哥儿这主意妙啊!”王老汉抡着木夯砸土,夯声咚咚震得脚底发麻,“往年拿糯米灰浆砌墙,耗粮不说,浪头一扑就酥,这盐卤混蛎灰,硬得跟铁疙瘩似的!”
几个挑盐的村妇扭腰走过,竹扁担压得咯吱响。为首的春娘抹了把汗,冲着堤上喊:“楚郎君,这第三趟盐担子了,再搬下去,盐仓的耗子都得饿得啃墙皮!”话音未落,脚下一滑,盐粒簌簌洒在夯实的墙基上。
“春娘这手‘天女散盐’倒是省了抹灰的功夫。”楚舟笑着捡起块碎蛎壳,在刚抹平的墙面上刻出蜿蜒纹路。日光下,那纹路竟与祠堂里拓下的青铜鼎纹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