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闭环裂痕
海风裹着咸腥气扑在楚舟脸上,他蹲在礁石旁,手里攥着半片泛黄的宣纸——那是父亲临终前塞进他衣襟的残页。纸角焦黑卷曲,墨迹洇开成团,唯有“归墟”“母巢”几个字依稀可辨。
“这老楚头,藏话比蛤蜊壳还严实!”蹲在一旁的老渔民陈三叔叼着芦苇杆,伸脖子瞅了一眼纸片,噗嗤乐了,“舟小子,你爹该不会跟龙王爷拜了把子,专写天书逗你玩呢?”
楚舟苦笑,指尖摩挲着纸面裂痕。昨夜渔场突现异象:退潮后的滩涂上,沙粒自行聚成漩涡图案,中心赫然嵌着半枚青铜鱼符,与父亲遗留的残页缺口严丝合缝。
“三叔,劳您唤大伙备船。”他起身掸落衣摆海藻,“今日千帆祭,得往归墟走一遭。”
正午时分,渔港挤满翘首的渔民。春娘领着妇人们往船头挂蛎壳灯,灯内荧藻汁晃出碧幽幽的光;孩童们追着满地乱窜的藤壶蟹,把童谣唱得七扭八歪:“破渊裂海哟——断锁开天!龙王掀被窝——蟹将打哈欠!”
“小兔崽子,祭词都让你们糟蹋了!”陈三叔笑骂着往领头孩子怀里塞了把烤紫菜,转头却见楚舟盯着海图发怔。那张硝制过的鲨鱼皮上,朱砂标记的红点正缓缓向归墟移动,像被无形之手牵引。
“舟哥,香油供品备齐了。”阿鲛拎着竹篮走近,腕间贝串叮当。她今日难得绾了发,鳞状疤痕从后颈蔓至耳根,在阳光下泛着淡金。楚舟瞥见她篮中竟有裹蜜的炸虾丸,忍不住挑眉:“龙王也爱吃零嘴?”
“是给鲲大爷的。”阿鲛眨眼,往东南海域努嘴。巨鲲青灰色的背鳍正破浪而来,所过之处鱼群惊跃,惹得岸上惊呼连连。
千帆齐发时,日头忽地暗了。楚舟立在船头,看渔民们按古礼挥桨击浪,棹歌混着咸风荡开:“桅杆竖哟浪里钻,龙王殿前借胆魄!渔网撒哟银鳞闪,不破深渊誓不还——”
歌声戛然而止。
归墟漩涡像张突然狞笑的巨口,墨色海水疯狂旋转,中央腾起丈高黑雾。雾中缓缓爬出的怪物让所有人僵在原地:它上半身似阿鲛,碧鳞覆面,长发如藻;下半身却缠满楚舟常穿的靛蓝布条,腰腹间还滑稽地别着把蚌刀。
“这、这是把楚管事和阿鲛姑娘扔锅里炖了?”陈三叔的破锣嗓带着颤。
怪物腹部突然裂开,喷出腥臭绿雾。最近的两艘渔船瞬间被腐蚀得千疮百孔,渔民们慌慌张张抄起鱼叉,却见楚舟一个箭步跃上船舷:“撒盐!快撒盐!”
一筐粗盐迎风扬开,绿雾触到盐粒竟滋滋退散。楚舟趁机甩出渔网,网眼缀的磁石叮当乱响,正扣住怪物头颅。那东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扭身将楚舟甩向漩涡!
“接住!”阿鲛的鲛绡凌空卷来,缠住楚舟腰身。她踏浪跃至怪物脊背,指尖刚要触到其心口鳞片,却被猛然掀翻。楚舟在颠簸中瞥见怪物胸腔内金光一闪——半枚青铜钥正在血肉中跳动,钥身“双生血纹”四字忽明忽暗。
“三叔!醉虾丸!”楚舟大吼。陈三叔忙不迭抛来油纸包,楚舟扬手将红艳艳的虾丸砸向怪物。那东西果然停住,布条缠成的手臂抓起虾丸就往嘴里塞。
趁这空当,阿鲛鱼尾狠拍海面,借力扑到怪物胸前。染着丹蔻的指尖刚碰到青铜钥,她浑身鳞片骤然褪成惨白。“楚舟……”她回头嘶喊,瞳仁竟恢复清明,“杀了我……才能终结!”
怪物突然暴怒,绿雾凝成触手绞住阿鲛咽喉。楚舟牙关咬出血腥味,抽出腰间蚌刀纵身跃起。刀光没入怪物心口的刹那,青铜钥迸出刺目金芒,海天之间炸开一声龙吟般的哀嚎。
黑雾散尽时,海面漂满碎布与鳞片。楚舟攥着青铜钥跪在船头,掌心被钥身纹路烙得通红。阿鲛昏迷在他身侧,腕间贝串散落甲板,随波涛轻轻摇晃。
“舟小子!这劳什子钥匙会动!”陈三叔突然鬼叫。楚舟低头,见青铜钥上的血纹正缓缓游走,最终指向东南——那里,被夕阳染成金红的归墟漩涡深处,隐约露出半截漆黑的母巢轮廓。
“这时候还惦记撒灰?”楚舟一把拽起她,抬脚踹开挡路的珊瑚残骸,“等会黑水那帮孙子放完狠话,你连灰都吃不上一口!”
话音未落,前方幽蓝水域骤然翻涌。数十个缠满水草的青铜鼎残片破水而出,在半空拼成个歪歪扭扭的鼎形,黑水首领站在鼎心,手里拎着个与阿鲛八分像的姑娘。那姑娘眼珠子泛着诡异的绿光,冲楚舟咧嘴一笑,嘴角竟撕拉到耳根。
“哟,正主在这儿呢?”黑水首领甩了甩手中铁链,锁链那头拴着的“阿鲛”立刻学舌:“楚舟哥哥,人家脚底板还黏着蛤蜊壳呢——”
真阿鲛气得抄起块礁石砸过去:“学人精要交束脩的懂不懂!上个月王寡妇家狸花猫偷师隔壁大橘叫唤,还被揪着尾巴赔了三条黄花鱼!”
假阿鲛闪身躲过礁石,袖中突然射出密密麻麻的藤壶。楚舟眼疾手快甩出渔网,网线浸过巨藻胶,遇水立刻膨胀成张大膜,将毒藤壶兜了个严实。黏液顺着网眼往下淌,在海底凝成个滑稽的鬼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