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盐田诡影
咸腥的海风卷着细沙拍在脸上,楚舟拎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盐田埂上,身后跟着三个缩脖子的盐工。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混着浪涛声在夜色里格外瘆人。
"东家,就、就是这片盐池子......"领头的盐工王老五咽了口唾沫,灯笼光映得他满脸惨白,"昨儿半夜渗出来的水还泛着红,跟血汤子似的!"
楚舟蹲下身,指尖沾了点池边的水渍。月光下那水色果然泛着诡异的暗红,凑近一闻还带着股腐肉腥气。他随手折了根芦苇杆往泥里一插,杆尖刚戳进半寸就碰到硬物。
"抄家伙挖。"楚舟把灯笼往地上一戳,抄起盐工递来的铁锹。铁器撞在硬物上迸出火星,几锹下去,泥坑里渐渐露出森森白骨——却不是人骨,而是半人高的贝壳残骸,边缘生着锯齿般的突起,在月光下泛着青灰死气。
"腐骨贝!"老渔民陈三爷提着酒葫芦晃过来,眯眼瞅了瞅,"这玩意儿专吃死鱼烂虾,壳里能渗毒水。黑水船帮那帮龟孙定是趁夜埋的。"
盐工们顿时炸了锅。王老五跺脚骂道:"前日刚晒好的盐霜全泡了汤!这帮天杀的......"
"拿牡蛎壳灰混海藻泥,半刻钟内封住渗水口。"楚舟打断他的抱怨,转头吩咐陈三爷,"劳烦您带人去库房取二十斤蛎灰。"
陈三爷灌了口酒,嘿嘿笑道:"要说这帮孙子也忒抠搜,埋毒贝都不知道挑个肥的。这壳子熬汤倒是大补——当年俺爷爷在海上漂着,捞着个腐骨贝熬了三锅汤,鲜得全村人舌头都快咽下去!"
盐工们听着这没心没肺的浑话,紧绷的神经倒是松快几分。王老五边拌灰泥边嘀咕:"三爷您这嘴比腐骨贝还毒,改明儿黑水贼往您酒葫芦里下药......"
"下药?"陈三爷一瞪眼,"老子这葫芦泡过砒霜腌过蝎子,耗子舔一口都得翻三天白眼!"
众人哄笑间,楚舟已撬开腐骨贝。腥臭黏液"滋"地溅在衣摆上,他眉头都不皱,用铁锹尖挑出壳内一团黑乎乎的腐肉。忽觉锹头触到什么硬物,定睛一看,贝壳内壁竟刻着几行小字。
"戌时三刻,龟背岛。"楚舟就着灯笼光辨认字迹,指尖摩挲着贝壳边缘的锯齿——那根本不是自然生长的纹路,分明是用细凿子雕出的密文。
陈三爷凑过来瞅了一眼,酒气喷在楚舟耳后:"龟背岛?那不是外海十里处的荒礁么?早年闹过海匪......"话音未落,远处海天相接处突然炸开一点绿光,接着是两点、三点,鬼火似的连成一片。
"船队!"瞭望塔上的渔童扯着嗓子喊,"龟背岛方向有船灯!"
楚舟眯起眼,看着那串绿光如毒蛇吐信般明灭。掌心贝壳的锯齿扎进肉里,刺痛让他清醒——黑水贼这是要唱连环戏,埋毒贝乱盐田是虚,调虎离山才是实。
"王老五带人继续封堵渗口,三爷跟我来。"楚舟扯下衣摆缠住流血的手掌,"让值夜的把渔叉都浸上桐油,库房那批新编的藤甲......"
"东家!东家!"滩涂方向突然传来惊呼,几个渔妇连滚带爬地奔来,"礁石堆里冒出好多死鱼!眼珠子都泛绿光!"
陈三爷酒葫芦"啪"地摔在盐埂上,浑浊的老眼精光乍现:"他姥姥的,这是要断咱们渔场的根啊!楚小子,你带人去龟背岛,老子守家!"
楚舟刚要开口,西南方盐仓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冲天火光里,隐约可见几个黑影正往板车上扔麻袋。
"声东击西?"楚舟气笑了,解下腰间缠着的海草绳甩了个鞭花,"劳烦三爷照顾盐仓,龟背岛的火把......"他转头望向海面,绿光已汇成狰狞的鬼脸图案,"我亲自去添把柴!"
二十艘快船悄然离港时,楚舟站在船头紧了紧藤甲。掌心的伤口渗出血珠,落在船舷上凝成暗红的盐粒。身后传来陈三爷破锣似的吆喝:"楚小子!逮着活的给老子留两个下酒!"
海浪拍着船板,楚舟摸出怀里的腐骨贝。贝壳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那些锯齿状的密文仿佛活过来般扭曲蠕动。他忽然想起阿鲛前日蹲在灶台边熬药时说的话:"黑水贼最近用的毒,都带着股子棺材味儿......"
"东家!看前面!"船夫突然低呼。楚舟抬头望去,龟背岛轮廓已清晰可见。那岛礁形如伏龟,本该漆黑的礁石群此刻却爬满荧荧绿苔,照得海面一片惨绿。更骇人的是礁石间密密麻麻排开的船队,桅杆上悬挂的却不是黑水旗,而是绣着骷髅抱鼎的陌生旗帜。
楚舟瞳孔骤缩。那鼎的纹路,竟与阿鲛颈后疤痕一模一样。
"天杀的青蟹精!老娘的紫菜筏子全叫啃成筛子!"王婶举着半截破网,网眼上还挂着只巴掌大的青蟹。那蟹嚣张地挥着螯,钳口"啪"地夹断草绳,噗通落进浅水沟。
楚舟蹲身细看,水面下黑影攒动。昨夜刚补的渔网已千疮百孔,拇指粗的麻绳竟被齐整切断,断口处沾着青绿色粘液。他伸手蘸了些凑近鼻尖,腥气里混着铁锈味,与上月赤潮时打捞的血藻如出一辙。
"舟哥儿快看!"渔童阿毛突然尖叫着蹦起来,手里攥的烤蟹"咚"地砸在礁石上。焦壳裂开,露出腹腔里密密麻麻的赤红卵粒,像极了浸血的鱼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