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四海重生
海风卷着咸腥味掠过滩涂，楚舟踩着湿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脚底板硌得生疼——昨夜炸鼎掀起的碎贝壳，此刻全混在沙里作乱。他弯腰拾起半片青蟹壳，壳面还沾着焦黑的藻渣，指尖一搓就簌簌落灰。
"楚大哥！你家晒的咸鱼被狗叼走啦！"春娘拎着竹篮从礁石后探出头，发髻上插的芦苇穗子乱颤，"王婶子追狗追到盐田，一脚踩进蛎灰坑......"
话音未落，滩涂西头传来中气十足的骂声："哪个缺德鬼挖的坑！哎呦我的老腰......"
楚舟憋着笑把蟹壳揣进兜，转头就见老赵头扛着渔网路过，网眼上还挂着几绺海带。"该！让她昨日偷藏我的醉虾丸！"老头冲盐田方向啐了口唾沫，网兜里突然掉出个圆滚滚的物件，"啪嗒"一声砸在楚舟脚边。
是个巴掌大的玉佩，纹路像极了涨潮时的浪涌。楚舟刚要捡，斜刺里冲出个泥猴似的小子，裤腿卷到膝盖，赤脚丫子溅起三尺水花。"我的我的！"二狗子一把抢过玉佩就往嘴里塞，"能换三个麦芽糖！"
"吐出来！"春娘眼疾手快掐住孩子腮帮子，"前日吞了藤壶壳还不够？"玉佩"当啷"落地，日光穿透海浪纹，在地上投出个扭曲的疤痕图案。
楚舟心头猛跳。这纹路他再熟悉不过——阿鲛颈后那道疤，也是这般蜿蜒如潮。
"快看海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浪涛间忽地腾起丈高水柱，巨鲲青灰色的背脊破水而出，驮着尊青铜鼎缓缓浮升。鼎身缠满海藻，新铸的"双生镇海纹"在日头下泛着金红，两条首尾相衔的鱼纹竟像活物般游动。
"海神娘娘显灵了！"王婶子瘸着腿往鼎前扑，沾满蛎灰的裙摆甩出个泥圈。老赵头慌忙拽住她后襟："当心鼎耳！上回李铁匠摸了下，手心燎出三个泡......"
楚舟趁乱拾起玉佩。指尖刚触到纹路，掌心突然灼痛——那道自爆鼎后就淡去的血纹，此刻又渗出胭脂似的红。海浪声中恍惚飘来阿鲛的轻笑，等他凝神去听，只剩海鸥掠过桅杆的鸣叫。
"楚舟哥！"阿鲛生前最疼的小妹阿贝挤过人群，怀里抱着个陶罐，"今早在礁洞挖到十三个猫眼螺！晚上煮汤......"她突然噤声，陶罐"哐当"摔在沙地上。
青铜鼎的裂缝正渗出荧荧绿光，像极了当初污染渔场的黑潮。楚舟攥紧玉佩冲上前，鼎腹突然"嗡"地一震，震得他怀中系统残片发烫。残缺的机械音在脑海炸响：「污染残留0.1%......警告......」
"让让！让让！"盐工老吴扛着竹梯挤进来，梯子顶上还晃悠着半串鱼干，"不是说鼎耳要挂驱邪符？我......哎呦！"竹梯擦过鼎身绿光，瞬间蹿起三尺火苗。鱼干烤焦的香味混着符纸灰烬，呛得众人直咳嗽。
楚舟抄起沙土灭火，余光瞥见老赵头正拿渔网兜海水泼鼎。网眼挂着的海带缠住鼎足，经绿光一照，竟疯长成手臂粗的藤蔓。"要死要死！海带成精了！"老头吓得扔了渔网就跑，被王婶子伸腿绊了个狗啃泥。
混乱中，楚舟摸到鼎腹某处凸起。玉佩贴上去的刹那，绿光骤熄。鼎身纹路流转，最终定格成阿鲛抚琴的侧影。渔民们呼啦啦跪倒一片，阿贝却凑近鼎纹嘀咕："这琴怎么少根弦？"
是夜，楚舟蹲在重修的木屋前烤生蚝。火堆噼啪炸开火星，映得掌心血纹忽明忽暗。白日里阿鲛的幻听愈发真切，仿佛她就坐在对面礁石上哼曲儿。
"楚大哥！"春娘提着灯笼撞开篱笆，"琉球商船靠岸了，说是在外海瞧见......"她突然瞪大眼指着海面。
月光下的浪尖上，隐约有鲛人虚影掠过。歌声乘着咸涩的海风飘来，竟是阿鲛常哄阿贝睡的那支渔谣。楚舟霍然起身，烤架上的生蚝"滋啦"滚进火堆，焦香味惊醒了打盹的大黄狗。
"是海市蜃楼吧？"春娘攥紧灯笼杆，"上回张瞎子还说看见龙王爷娶亲......"
"汪汪！"大黄狗突然冲着鼎的方向狂吠。楚舟转头望去，新铸的镇海鼎正在月下渗着血珠，鼎身上的琴影居然多出一根弦——正是阿鲛总别在鬓角的那缕珊瑚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