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遗泽暗涌
海风裹着咸腥气扑在脸上，楚舟攥紧船栏，盯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幽蓝光点。那光点忽明忽暗，像极了阿鲛发梢沾着夜明珠的模样。
"东家，这鲛影邪门得很！"船老大老黄叼着半截咸鱼干，含糊不清地嚷道，"昨儿王二麻子非说瞧见阿鲛姑娘在光里招手，结果一网撒过去——您猜怎么着？捞上来半筐烂海带！"
船尾传来一阵哄笑，几个渔工正把腌鲞鱼往藤筐里码。楚舟瞥了眼他们脚边晃荡的蚌壳灯笼，忽然灵光一闪："取十枚巴掌大的蚌壳，磨成透光的薄片，用鱼胶粘成圆镜。"
"又要折腾啥新鲜玩意儿？"春娘抱着箩筐从舱底钻出来，发髻上还沾着几片鱼鳞，"上回您拿牡蛎壳堆界碑，害得刘婶踩滑了脚，现在见着贝壳就哆嗦......"
楚舟已蹲在甲板上摆弄蚌壳，头也不抬："这回保准不坑人。老黄，趁着月色好，把船往东北偏三舵。"说着又往镜框缝隙抹了把海藻胶，月光透过蚌壳镜面，在甲板上投出一圈朦胧光晕。
光点渐近时，船队突然剧烈颠簸。二十丈外的海面上，幽蓝光团正被三艘黑帆船围堵，船头站着个疤脸汉子，手里渔叉寒光凛凛。
"是黑水帮的余孽！"老黄啐掉鱼干，抄起船桨就要冲，"这帮龟孙子还没死绝？"
楚舟一把按住他，将蚌壳镜卡在桅杆顶端的凹槽。月光经镜面折射，如银纱罩住光团，那团幽蓝竟缓缓凝成半透明人影——阿鲛赤足立在浪尖，裙摆缀满荧光海藻，只是双目紧闭，唇间无声。
"娘咧，海娘娘显灵了！"渔工们扑通跪倒一片。春娘揪住想磕头的王二麻子后领，瞪眼道："显灵也得先干正事！没见黑水的船要撞过来了？"
疤脸汉子的渔叉已掷向光团。楚舟抓起缆绳凌空一甩，绳头缠住渔叉柄，顺势往海里一拽："老黄，左满舵！把磁石网撒出去！"
十张浸过磁石粉的渔网应声入水，黑水船帮的铁矛顿时被吸得东倒西歪。疤脸汉子骂咧咧地掏火折子，却被春娘一筐臭鱼干砸中面门："喂你的毒水母去吧！"
混乱中，阿鲛的虚影忽然抬手，指尖指向西南海域。楚舟正要细看，光团却开始消散，只剩几粒荧光落入他掌心。春娘凑过来一瞧，噗嗤笑了："东家这蚌壳镜倒是好使，就是费月亮——您看云把月遮了！"
果然，乌云吞了月轮，海面骤然漆黑。楚舟把荧光珠塞进装珍珠粉的锡罐，罐底突然传来震动——早先埋在渔场的磁石阵有了反应，西南方热泉区正泛着不正常的绿光。
"改道去热泉。"楚舟话音未落，船身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得倾斜。老黄举灯往下一照，顿时变了脸色：密密麻麻的藤壶正顺着船板往上爬，每只壳缝都渗着黑水。
"是黑水帮养的毒藤壶！"春娘抄起烧火的铁钳就往船帮砸，"王二麻子！把你腌鱼的粗盐扛上来！"
盐粒洒在藤壶堆里，响起一片滋滋声。楚舟却盯着某个被盐蚀穿的藤壶壳——壳内黏着片青铜残片，隐约可见"千年一契"的篆文。他忽然想起祠堂密室里那幅缺角的星图，心跳陡然加快。
"东家别发愣啊！"春娘甩过来一把盐铲，"再磨蹭咱就要变藤壶馅儿的包子了！"
楚舟反手将盐铲插进磁石网，沾了磁粉的盐粒如飞蝗扑向敌船。黑水帮众人正忙着刮藤壶，冷不防被盐雨淋了满头，顿时惨叫连连——那盐里掺了楚舟特制的海胆刺粉。
趁着对方乱作一团，船队终于突出重围。接近热泉区时，海水已烫得能煮熟虾蟹。老黄擦着汗嘀咕："邪门了，往年这热泉跟温吞水似的......"
话音戛然而止。翻滚的浪花中，半截青铜鼎臂缓缓浮出，鼎身缠满血色海藻，每根藻丝都连着具鱼骨。楚舟用长钩捞起鼎片时，春娘突然"咦"了一声："这纹路......怎么像祠堂供的那尊龙王像？"
楚舟摩挲着鼎片内侧的刻痕，突然笑出声。春娘被他笑得发毛："东家，中邪了？"
"你看这'千年一契'的'契'字，"楚舟蘸着海水在甲板划拉，"像不像两条勾尾的鱼？我爹当年教我做木工时说过，老匠人用双鱼纹代指......"
"东家！热泉喷了！"老黄的破锣嗓子打断了他的话。众人眼睁睁看着鼎片指着的海域突然隆起水包，咕嘟嘟冒出大股黑雾。楚舟往锡罐里瞅了眼，早前收的荧光珠正在罐底拼成箭头，直指黑雾中心。
春娘往腰间别了把蚌刀，又把鱼篓套头上当头盔："管它是千年王八还是万年龟，春奶奶今天......"
她豪言壮语还没说完，黑雾里猛地蹿出条两人高的怪鱼，满嘴獠牙滴着黑液。整船人齐刷刷后退三步，只剩楚舟举着磁石网站在原地。
"东家快闪开！"老黄甩出渔网。
"接着盐铲！"春娘掷出武器。
楚舟却把鼎片往怪鱼嘴里一塞。只听"咔嚓"脆响，那鱼突然僵住，噗地吐出一串泡泡，翻着肚皮沉了下去。
"就这？"春娘举着蚌刀傻了眼。
楚舟甩了甩沾满鱼腥味的手："热泉硫磺味太重，这蠢鱼怕是熏晕了。"说着又拎起鼎片端详，"不过它倒是给咱们指了路——鼎片沾了鱼血后，纹路变成热泉地形图了。"
船队循着图纹深入黑雾时，谁也没留意到，楚舟袖口沾的荧光正悄悄渗进皮肤。他揉了揉突然刺痛的眉心，恍惚听见阿鲛在哼那首没唱完的采藻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