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鲲骑裂渊
窝棚里，母巢晶片那如同活物心脏般的搏动渐渐平息，残留的腥红血光却像烙印般刻在每个人眼底。那沉闷如地心擂鼓的巨响余波，还在渔场的礁石间嗡嗡回荡。楚舟咽下喉头的腥甜，掌心钥匙烙印的灼痛再次变得清晰而尖锐，仿佛被那搏动声重新点燃。
“是归墟！是那扇鬼门！”二狗子脸色煞白，声音带着颤，“那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醒过来了！”
老黄头揉着被晶片红光灼痛的手掌，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楚小子，血珠里那链子…锁得更死了！阿鲛姑娘那边…”
楚舟没说话，目光死死盯着砗磲贝壳里那颗光芒黯淡下去的血珠。核心处那点代表阿鲛意识的淡蓝微光，在深紫锁链的缠绕下，挣扎得更加微弱。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母巢苏醒的搏动是警告，更是催命符！再拖下去，阿鲛的“自我”将被彻底抹杀，沦为渊怒复苏的容器！
“不能再等了！”楚舟猛地抓起血珠，塞进贴身皮囊，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老黄叔，敲警钟！召集所有能动的人手！带上藤壶炮，酶液，所有能用的家伙！二狗子，跟我去唤鲲！”
“唤鲲？楚哥，你是要…”二狗子看着楚舟眼中那近乎燃烧的决绝，心头一跳。
“冲门！”楚舟吐出两个字，如同两块冰冷的礁石砸在地上，“去归墟！砸开那扇门！把阿鲛抢回来！”
渔场那口用来示警的破钟被老黄头敲得震天响。沉闷急促的钟声撕裂了压抑的空气，渔民们从各自的窝棚、方舟里涌出，脸上带着惊惶，却也有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厉。藤壶炮被推了出来，仅存的几囊珍贵酶液被小心装填。鱼叉磨得锃亮，船桨捆上了锋利的贝壳刃。连春娘都握着一把磨尖的牡蛎铲，把小石头紧紧护在身后，眼神里是豁出去的母狼般的凶光。
楚舟和二狗子冲到渔场边缘的浅湾。那头仅存的、体型最为庞大的清洁幼鲸正安静地悬浮在水中，通体银灰，无鳞无鳃，光滑的皮肤在暗淡天光下泛着柔和的金属光泽。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巨大的尾鳍不安地轻轻摆动，搅起圈圈涟漪。
楚舟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踏入冰冷的海水，涉水走到幼鲸巨大的头颅旁。他伸出那只烙印着钥匙图案的手掌，轻轻按在幼鲸冰凉光滑的额顶皮肤上。
“鲲兄…”楚舟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从胸腔深处震动，“帮我…也帮帮阿鲛…帮帮这东海…撞开那扇门！”
掌心的烙印骤然变得滚烫！一股微弱却清晰的脉动感顺着他的手掌传递到幼鲸体内！幼鲸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那双温润如黑玉的巨大眼眸，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般的湛蓝光芒！它仰起头，发出一声悠长、高亢、充满了穿透力的鲸鸣！这鸣叫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战意，如同出征的号角，响彻整个海湾！
呜——！
巨鲲回应了！
楚舟在二狗子和几个渔民帮助下，用坚韧的海藤将自己牢牢捆缚在幼鲸宽阔如同小岛般的脊背上。他身下是冰冷光滑、充满力量的鲸皮，前方是迷雾笼罩、死气沉沉的归墟海域。他最后看了一眼渔场方向，那里，老黄头正指挥着船队升起风帆，藤壶炮的炮口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寒光。
“走！”楚舟一声断喝，手掌再次用力按在鲲背！
巨鲲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沉，随即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如同离弦的银色巨箭，破开粘稠的海水，朝着归墟之门的方向狂飙突进！速度之快，在身后犁开一道翻滚的白色巨浪！二狗子等人乘坐的船队被远远甩开，只能奋力追赶。
冰冷的海风如同刀子般刮在楚舟脸上，归墟的迷雾越来越浓，铁锈和腐朽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前方，那顶天立地、散发着古老冰冷青铜光泽的归墟巨门，如同亘古存在的魔物，在翻腾的灰黑色雾气中若隐若现。门缝中，粘稠如石油、散发着无尽恶意的黑潮正源源不断地渗出、蔓延，将周围的海水都染成墨色。
“再快！”楚舟伏低身体，感受着身下巨鲲肌肉的每一次发力，心脏如同战鼓般擂动。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原本缓缓渗出的黑潮，仿佛被巨鲲的冲锋激怒！猛地剧烈翻腾起来！无数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触手从门缝中疯狂探出，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如同地狱伸出的鬼爪，铺天盖地地朝着冲锋的巨鲲和楚舟抓来！所过之处，海水发出被腐蚀的“嗤嗤”声！
“小心！”后方船队上传来老黄头等人惊骇的嘶吼！
眼看那密密麻麻的黑色鬼爪就要将巨鲲和楚舟彻底淹没！
嗡——！
一股无形的、浩瀚的意念波动，猛地穿透无尽空间，降临此方海域！是阿鲛！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归墟之门深处，那庞大如同山岳的母巢轮廓在浓雾中骤然亮起！无数六边形的结构闪烁着冰冷的光。母巢核心处，那被血色锁链缠绕的蓝光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紧接着，母巢表面，数十个巨大的、如同蜂巢出口般的孔洞瞬间张开！无数尖锐的、闪烁着森白寒光的物体被猛烈喷射而出！那不是寻常炮弹，而是一根根粗如手臂、长达丈许的惨白色珊瑚巨刺！这些巨刺并非自然生长，它们在被喷射出的瞬间，表面覆盖的薄薄碳酸钙外壳在母巢施加的恐怖压力下，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捏紧、挤压！
嘎吱——！
令人牙酸的晶体碎裂与重构声中，那些珊瑚巨刺的尖端在急速飞行的过程中，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形态变化！碳酸钙结晶在巨大压力下瞬间重构、锐化、加速！原本相对圆钝的尖端，在千分之一息内被压缩、塑形成堪比最锋利神兵的无匹锋锐！整根珊瑚巨刺的速度更是骤然飙升数倍，化作一道道撕裂空气、拖曳着惨白色残影的死亡光束！
噗！噗！噗！噗！
精准！狠辣！无情！
数十道惨白光束如同神罚之矛，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些抓向巨鲲的黑色触手！锋锐的碳酸钙结晶尖端轻易撕裂了粘稠的黑潮物质，巨大的动能更将那些触手撕扯得粉碎、炸裂！粘稠的黑液如同污血般漫天泼洒！
轰！轰！轰！
珊瑚巨刺余势未衰，狠狠钉在归墟之门的青铜门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坚硬的青铜门板竟被炸出一个个巨大的凹坑，裂纹蛛网般蔓延！门缝中渗出的黑潮都为之一滞！
一条生路，在阿鲛拼尽全力的操控下，用母巢射出的“珊瑚导弹”硬生生轰开！
“阿鲛！”楚舟心头剧震，眼眶发热。
“冲啊！楚哥！”后方船队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巨鲲无需催促，湛蓝的眼中战意熊熊，趁着这千载难逢的空隙，速度再增！庞大的身躯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撞向那布满裂痕的归墟之门！它脊背光滑坚韧的皮肤上，那些如同天然纹路的鳞片状凸起，在高速冲击下，边缘竟变得如同刀锋般锐利，切割开粘稠的黑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近了！更近了！青铜巨门在视野中急速放大，门上被珊瑚导弹炸出的巨大凹坑如同狰狞的伤口！
就在巨鲲即将撞上青铜巨门的刹那——
嗤啦——！！！
一道粘稠如沥青、粗壮如巨蟒的黑色触手，猛地从门缝下方最幽暗的死角处无声无息地探出！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它并非抓向巨鲲庞大的身躯，而是如同阴毒的毒蛇，精准无比地缠向了巨鲲那相对脆弱、正全力摆动提供推进力的巨大尾鳍！
“鲲兄！”楚舟目眦欲裂！
巨鲲发出一声痛苦与暴怒交织的惊天悲鸣！庞大的身躯因尾鳍被锁而猛地一滞！恐怖的冲击力被强行打断，反作用力震得楚舟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那黑色触手蕴含的腐蚀力量疯狂侵蚀着巨鲲坚韧的尾鳍组织，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黑烟弥漫！
生死关头！巨鲲那双湛蓝的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灵光！它不再试图挣脱那致命的缠绕，反而将全身最后的力量，连同那被腐蚀的剧痛，全部灌注于被缠住的尾鳍根部！
咔嚓——！！！
一声令人心胆俱裂的恐怖断裂声！
巨鲲竟主动断尾求生！那巨大的、覆盖着银灰色坚韧皮肤的尾鳍，连同缠绕其上的黑色触手，被它自身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撕裂、甩脱！污血与黑液如同喷泉般狂涌！
断尾处传来的剧痛让巨鲲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因失去平衡而剧烈翻滚！但借着这断尾产生的最后一股狂暴推力，它那无尾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以更快的速度，载着背上的楚舟，狠狠撞在了归墟之门那布满裂痕的青铜门板之上！
轰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归墟海域都在颤抖！海水被震得冲天而起！
就在撞击的中心点，那青铜巨门被撞得向内凹陷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无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扩散！而在那撞击的核心，在巨鲲头颅与青铜门板接触的地方——
巨鲲那断裂的尾骨根部，残留的骨骼在恐怖撞击力和它自身生命本源燃烧的奇异力量作用下，竟瞬间融化、重塑！化作一柄造型古朴、通体流淌着暗沉青铜光泽、长达丈许的狰狞巨戟！戟身缠绕着断裂鲸尾的纹路，戟尖闪烁着无坚不摧的寒芒！
楚舟在剧烈的撞击中几乎被甩飞，全靠海藤捆缚才稳住身形。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那柄刚刚由鲲尾骨化成的青铜巨戟！入手沉重冰冷，却仿佛与巨鲲残留的意志血脉相连！
没有丝毫犹豫！楚舟借着巨鲲撞击后短暂的停滞之势，双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柄凝聚了巨鲲断尾之痛与生命精华的青铜戟，朝着归墟之门上那被珊瑚导弹炸开、又被巨鲲撞得裂痕最密集、最深邃的一道缝隙，狠狠捅刺过去！
戟尖撕裂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与悲愤，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道流淌着粘稠黑潮的青铜门缝！
噗嗤——！
一声极其怪异的、如同刺破坚韧皮囊的闷响！
没有预想中金铁交鸣的刺耳，也没有刺入虚无的落空感。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烈铁锈腥气、却又闪烁着诡异银光的液体，顺着刺入的戟身，从门缝里缓缓地、如同活物般渗了出来！
那液体…是银色的！
如同融化的水银，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冰冷而妖异的光泽。
归墟之门的冰冷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那渗出的诡异银血带着铁锈腥气，丝丝缕缕缠绕在青铜戟上。楚舟趴在巨鲲无尾的残躯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撞击震得生疼的内腑。掌心的钥匙烙印在银血的刺激下，灼痛感如同毒蛇噬咬，却又诡异地与戟身深处传来的、属于巨鲲的悲鸣意志产生共鸣。他死死盯着那道流淌银血的门缝，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青铜，看到门后那被血色锁链缠绕的蓝色光点。
就在他挣扎着想再次发力，将那戟尖更深地刺入门缝的刹那——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