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双生代码
幼鲸撞船溅起的猩红水花，仿佛还粘在楚舟的眼睫上。怀里那颗温润中透着灼热的血珠，沉甸甸的，像揣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捧着一颗仍在微弱搏动的心脏。归墟之门的迷雾冰冷粘稠，如同裹尸布般缠绕着船队，鲸群枯骨沉水的“噗通”声还在死寂的海面上回荡，每一声都敲在渔民们心尖上，带来一阵麻木的抽痛。
“回…回去…”楚舟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他死死攥着那颗血珠，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一松手，这东西就会化作怨灵飞走。掌心的钥匙烙印在血珠的温热与晶石残留的猩红光芒双重刺激下，灼痛感如同活物般往骨头缝里钻。
船队如同送葬的队伍，沉默地驶离了这片吞噬了东海精灵的死亡海域。甲板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海水的咸腥，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源自归墟的腐朽铁锈气。没有人说话，只有船桨破开粘稠海水的哗啦声，沉重得如同叹息。
回到渔场，楚舟一头扎进了他那间弥漫着海腥、草药和金属锈味的窝棚。血珠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铺着厚厚海盐结晶的砗磲贝壳里。盐粒洁白，血珠殷红，形成刺目的对比。窝棚角落，那块提督心脏炸出的母巢晶片依旧安静地躺着，表面焦痕宛然，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气。
“楚哥…这珠子…看着邪性…”二狗子跟进来，看着贝壳里那兀自散发温热血光的珠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总觉得那红光里映着幼鲸含恨的眼睛。
老黄头也叼着烟杆，眉头拧成了疙瘩：“老话说，鲸死有怨，魂凝为珠…这玩意儿，怕是不祥啊。”
楚舟没理会他们。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血珠上。渊族圣女的低语（钥匙…血脉…）、父亲实验室日志里的“克隆体β号承载舟儿基因备份”、还有阿鲛那酷似圣女的面容…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惊的轮廓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这血珠里，或许就藏着一切的答案！藏着救阿鲛的钥匙！
如何打开？没有精密的仪器，没有解旋酶，只有一腔孤勇和身边这些被海风磨砺出的智慧。
“老黄叔，”楚舟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去找春娘姐！要一点小石头伤愈后新生的皮屑！再干净的！越细越好！”小石头是唯一被成功逆转鳞化的人，他的新生组织或许是最纯净的“本我”样本。
“二狗子！把上次熬鲲油剩下的、最清亮的那层油脂刮来！还有，磨一升最细的合浦珍珠粉！快！”
两人虽不明所以，但看楚舟神色，知道事情重大，立刻分头去办。
东西很快备齐。一小撮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带着小石头气息的皮屑，如同婴儿胎脂般纯净细腻。一小碗凝固如羊脂玉的、清亮温润的鲲油。还有一升雪白细腻、在昏暗窝棚里都泛着莹润光泽的珍珠粉。
楚舟将鲲油隔水微微加热，让它重新变得清亮流淌。他极其小心地将小石头的那点皮屑撒入温热的鲲油中。皮屑遇油，并未溶解，反而像被油脂温柔包裹、浸润。接着，他舀起一小勺珍珠粉，如同最吝啬的炼丹师，极其均匀、极其缓慢地撒在鲲油表面。雪白的粉末漂浮在清亮的油面上，如同夜幕中细碎的星辰。
他屏住呼吸，用一根打磨得极其光滑、顶端镶嵌着米粒大小、取自清洁幼鲸胃囊的透明晶石（权当透镜）的银鱼骨针，小心翼翼地蘸取了极其微少的一丁点鲲油混合物。油滴在针尖晶莹剔透，里面悬浮着细不可察的皮屑微粒。
然后，他双手稳定得如同礁石，将针尖对准砗磲贝壳里那颗血珠最饱满、光泽最盛的一点，极其缓慢地靠了过去！
当针尖上那滴混合着新生皮屑、鲲油和珍珠粉的“引子”，触碰到血珠表面的刹那——
嗡！
血珠内部那粘稠流动的血光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地波动、旋转起来！光芒大盛！整个窝棚被映照得一片血红！
更令人惊骇的是，在那浓得化不开的血光之中，无数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的暗金色和淡蓝色光丝猛地浮现、纠缠、搏斗！它们如同两股势均力敌的军队，在血珠内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地冲撞、绞杀、融合！暗金色光丝带着渊族特有的冰冷与侵蚀感，而淡蓝色光丝则透着一种楚舟无比熟悉的、属于他自己的坚韧与生机！
两色光丝彼此缠绕、交织，难分难解，构成一幅庞大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光之战图”。但在战图的核心深处，有一小片区域，被一种极其黯淡、如同凝固污血般的深紫色锁链状光纹死死缠绕、压制着。那深紫锁链散发出的气息，与螺壳村灰烬里提督的DNA魔影如出一辙！正是它，牢牢禁锢着那淡蓝色光丝最核心的、代表“意识”的微弱光点！
“五成对五成…”楚舟死死盯着那搏斗的光丝，心脏狂跳，瞬间明白了血珠传递的信息！阿鲛的血脉本源，竟是由51%类似他（淡蓝）的基因与49%渊族（暗金）的基因强行拼合而成！而那深紫色的锁链（意识压制蛋白），就是渊族套在阿鲛“自我”之上的枷锁！
“锁链…锁链…”楚舟喃喃自语，目光如电般扫过窝棚。破解锁链…声波！他想起了骨鸣裂海号角震碎敌船的威能，想起了听海翁用低频鲸歌引动青铜鼎碎片衍射光波！声音！特定的声音，或许就是钥匙！
他猛地抓起墙角那根用深渊巨蟹螯壳碎片和巨鲲喉骨粉末制成的骨哨！这是驱赶鲸群的凶器，但此刻，或许能成为斩断枷锁的利刃！
“二狗子！举灯！对准血珠！老黄叔，帮我稳住贝壳！”楚舟急促下令，自己则将骨哨凑到嘴边，深吸一口气，没有吹响那尖锐刺耳的驱赶音调，而是回忆着听海翁模仿的、来自深海沟的那种低沉、稳定、带着奇异韵律的嗡鸣，试图寻找能引动血珠内淡蓝光丝共鸣的频率！
呜…嗡…呜…嗡…
低沉、浑厚、带着胸腔共鸣的哨音，如同远古的叹息，在窝棚里缓缓流淌。这声音远不如驱赶鲸群时尖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随着哨音持续，在二狗子手中松明子跳跃的火光映照下，血珠内部那疯狂搏斗的光丝似乎受到了影响！淡蓝色的光丝明显变得活跃、明亮起来，如同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开始更猛烈地冲击那深紫色的锁链！而暗金色的光丝则显得有些滞涩、暗淡！
尤其是核心处那被深紫锁链缠绕的淡蓝光点，搏动的光芒明显增强了几分！
“有用！楚哥！那蓝光在动！在撞那紫链子！”二狗子激动地低喊。
楚舟精神大振，更加专注地控制着哨音的频率和强度，试图找到那个最完美的共振点！他掌心的钥匙烙印在这特定频率的声波刺激下，灼痛感竟奇异地减弱了，反而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清晰的脉动感，仿佛在与血珠内的淡蓝光点遥相呼应！
窝棚里的气氛紧张而充满希望。老黄头死死按着砗磲贝壳，二狗子高举松明子，火光跳跃，映照着楚舟专注吹哨的侧脸和血珠内那无声却激烈万分的“光之战”。
就在楚舟感觉哨音频率即将触及某个关键节点、那核心的淡蓝光点光芒暴涨、深紫锁链剧烈震颤仿佛即将崩断的刹那——
轰！！！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心脏搏动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遥远的海域方向传来！整个窝棚，不，整个渔场的地面都随之猛地一颤！桌上的陶碗哗啦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与此同时，被老黄头按在掌下的那块母巢晶片，像是被这恐怖的震动和楚舟的哨音双重刺激，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腥红血光！
“啊！”老黄头惨叫一声，如同被滚油烫到，猛地缩回手！只见那块晶片表面焦痕瞬间融化，内部无数暗金色的光丝疯狂扭动，整块晶片如同活过来的心脏般，剧烈地、一下一下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和滔天的愤怒！
血珠内部，那即将被挣脱的深紫锁链在母巢晶片搏动的瞬间，如同获得了无穷力量，猛地收紧！将刚刚亮起的淡蓝光点死死勒住，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暗金色的光丝更是如同打了鸡血般疯狂反扑！
“噗！”楚舟心神剧震，哨音戛然而止，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被他强行咽下。他猛地抬头，望向巨响传来的、归墟之门的方向，脸色惨白如纸。
母巢…苏醒了！而且，它感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