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油般的液体涌出门缝后,并未立刻融入周围翻腾的黑潮。它们仿佛拥有生命,在冰冷的海面上缓缓地汇聚、蠕动、拔高!
渐渐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被勾勒出来。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枯槁到极点的身影!身形佝偻,衣衫褴褛,仿佛全身的精血都被抽干,只剩下一层干瘪的皮包裹着嶙峋的骨头。头发如同枯败的乱草,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瘦削得如同刀削。
当海风吹开那几缕枯发,露出半张脸的瞬间——
楚舟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那张脸…虽然枯槁变形,眼窝深陷如同骷髅,但那眉骨的轮廓,那鼻梁的线条…是父亲!是他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却又藏着无尽心事的父亲!是他未来残像中,抱着青铜匣立于核爆中心的父亲!
“爹——!!”楚舟的嘶吼冲破喉咙,带着血泪的悲怆和无法理解的巨大惊骇!
那由粘稠黑油凝聚而成的枯槁身影,似乎听到了这声嘶吼。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深陷的眼窝“望”向楚舟的方向。那里面没有眼珠,只有两团缓缓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
他的嘴唇艰难地开合着,没有声音发出,但楚舟的脑海中,却清晰地响起了一个干涩、沙哑、仿佛随时会断裂、却又带着无尽疲惫与最后一丝决绝的声音:
“舟…儿…”
黑油身影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起了一只枯槁的手臂。那只手臂同样由粘稠的黑油构成,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傀儡。他的手中,死死抓着一个半尺见方、布满繁复雷云纹和夔龙纹的青铜匣子!正是未来残像中出现过的那个!
“接…住…”父亲枯槁的身影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那沙哑的声音在楚舟脑海中如同垂死的风箱,“弑神…之火…需…圣女之血…启…!”
话音未落,那枯槁的身影猛地将手中的青铜匣子,用尽残存的所有力量,朝着海岸线、朝着楚舟的方向,狠狠掷了过来!
青铜匣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带着破空之声,如同承载着最后的希望与毁灭,精准地飞向楚舟!
楚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出双手!
砰!
沉重的青铜匣子带着冰冷的触感和难以想象的份量,重重地落入了他的怀中!那冰冷的金属质感,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侥幸。
也就在青铜匣子脱离黑油身影手掌的刹那,那枯槁的身影如同失去了支撑的沙堡,瞬间崩塌、溃散,重新化为粘稠的黑油,融入了下方翻涌的渊族黑潮之中,消失不见。
“爹——!!”楚舟抱着冰冷的匣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祠堂前的空地上,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这接踵而至、超越想象的恐怖景象震得失去了言语。李大壮、赵先生等人围拢过来,目光死死盯着楚舟怀中的青铜匣子,眼中交织着恐惧和一丝渺茫的希望。
弑神之火!能焚毁归墟之门、终结这一切的希望之火!
“头儿!快!打开它!”李大壮声音嘶哑,带着不顾一切的急切。
楚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和巨大的悲痛。他低头看向怀中的青铜匣子。匣身冰冷,夔龙纹路在血月与蓝月交织的妖异光芒下,仿佛在缓缓游动。
他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匣盖的缝隙。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青铜边缘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机括弹动声响起!
沉重的青铜匣盖,竟自己弹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预想中焚尽八荒的炽热火焰喷涌而出!
没有刺目的光芒!
匣内,一片沉寂的黑暗。
众人屏住呼吸,伸长了脖子,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楚舟强压住剧烈的心跳,缓缓地、完全掀开了匣盖。
匣内空空荡荡。
只在匣底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枚东西。
那东西只有婴儿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贝壳白色,边缘带着天然的波浪起伏。贝壳表面没有任何繁复的雕刻,只有一道极其简洁、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玄奥韵律的螺旋纹路,从中心向外自然延伸。
这是一枚…极其普通的贝壳纹章?
所有人脸上的希冀瞬间凝固,化为一片茫然的死灰。
楚舟的目光,却死死地钉在了那枚看似普通的贝壳纹章上。就在匣盖完全打开的瞬间,他左臂那冰冷的机关骨深处,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剧烈震颤!仿佛匣中之物,与这深埋体内的“四海核心”,产生了某种源自血脉的、无法割裂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