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千帆祭冰
螺壳村的滩涂上人头攒动，十几个渔民正吭哧吭哧往木架上垒冰砖。老舵手王二麻子抹了把汗，冲蹲在冰堆旁的楚舟嚷嚷："楚哥儿，这冰鼎雕得比真鼎还气派，龙王瞧了都得打哆嗦！"
"您老悠着点，别把腰闪了。"楚舟嘴里叼着根海草茎，手里拿着炭笔在冰面上勾线，"鼎耳要雕成浪花纹，鼎腹刻十三道潮汐纹——阿鲛！别偷吃祭品！"
哑女阿鲛慌忙把半条腌鲭鱼塞回冰鼎，腮帮子鼓得像河豚。几个村妇见状笑作一团，春娘拎着裙摆从盐垛后转出来，指尖还沾着鱼露："楚当家，黑水探子混在琉球商队里进村了，领头的瘸子鞋底沾着藤壶黏液。"
楚舟笔尖在冰面戳出个窟窿，咧嘴笑了："正愁祭典缺活祭呢。"他转身冲正在冰鼎里塞咸鱼的渔童们拍手："崽子们，把冻梨核都塞鼎脚去！"
戌时三刻，潮水裹着月光漫上滩涂。三百渔民举着荧光海藻灯，将十丈高的冰鼎围得水泄不通。楚舟披着件旧蓑衣登上冰台，手里捧着个砗磲壳，壳里盛满冒着寒气的鲸油。
"今儿这祭冰大典，一祭风调雨顺——"楚舟舀起一勺鲸油泼在冰鼎上，油脂遇冷瞬间凝固，把鼎身的潮汐纹路衬得晶莹剔透。
"二祭鱼虾满舱！"第二勺油泼下时，鼎腹暗格里藏的三年陈鲞遇冷收缩，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几个跪在前排的琉球商人吓得直哆嗦，领头的瘸子悄悄往后挪了半步。
藏在人群里的黑水船帮终于按捺不住。瘸子突然掀开貂皮大氅，露出绑满火药筒的腰腹："楚舟小儿！今日就让你这破鼎——哎哟！"
话未说完，瘸子脚底突然打滑，整个人"哧溜"一声栽进冰鼎基座的排水沟。二十几个同伙刚要拔刀，却发现鞋底不知何时结了一层冰碴，稍一动弹就摔作滚地葫芦。
"这鲸油里掺了海葵黏液，专治脚滑。"楚舟笑眯眯地蹲在冰台边缘，"王叔，给贵客们醒醒酒！"
王二麻子抡起鼓槌往冰面重重一敲。只听"咔嚓"几声，黑水众人身下的冰砖突然塌陷，二十多个大汉跟下饺子似的掉进冰窖。窖底铺着层牡蛎壳粉，沾了人热气立刻结成冰壳，把贼人冻成姿态各异的冰雕。
"第三祭——"楚舟把最后半勺鲸油淋在鼎耳上，突然脸色微变。冰鼎深处传来细微的"咔嗒"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冰块。
"轰隆！"
丈余高的冰鼎突然炸裂，碎冰碴子天女散花般迸溅。楚舟一个鹞子翻身扑倒阿鲛，再抬头时，只见裂开的鼎腹中浮出个青铜鼎盖，盖面血纹像活物般蠕动，所过之处冰碴竟渗出腥绿液体。
"系统警报：冷藏技术加速深渊污染，当前污染值15%。"熟悉的机械音在脑中炸响。楚舟暗骂一声，这玩意比前世实验室的辐射警报还烦人。
春娘提着裙摆跑过来，突然指着海面惊叫："快看！"
月光下的海平线上，数十艘黑帆战船正破浪而来。为首的大船桅杆挂着具冰雕——正是方才冻成冰坨的瘸子。船头立着个戴独眼罩的壮汉，手里举的赫然是楚舟上月被盗的"火龙香弩"。
"楚舟！"独眼龙的声音混着海风传来，"你这冰窖冻得住杂鱼，冻不住老子这'黑潮之主'！"
楚舟慢悠悠起身，从怀里摸出个陶罐，罐口还沾着鱼鳞："认识这个不？上个月你们劫的腌鲞里，掺了三斤彩虹水母粉。"
独眼龙脸色骤变。仿佛为了印证楚舟的话，黑帆船队后方突然炸开团团荧光。受惊的鲭鱼群像银箭般蹿出水面，撞得船身东倒西歪。更可怕的是，船底吸附的藤壶遇到荧光竟开始疯狂增生，转眼就把舵叶裹成珊瑚礁。
"知道为啥叫彩虹水母不？"楚舟把陶罐抛给阿鲛，"这玩意见血就变色——王叔，放烟花！"
王二麻子点燃竹筒引信。一支裹着鱼油的火箭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成七彩光雨。仿佛得到信号，海面下突然涌出无数发光水母，顺着藤壶丛爬上敌船。被荧光照到的海盗们顿时痒得满地打滚——楚舟在藤壶黏液里掺了海葵毒刺粉。
"撤！快撤！"独眼龙的咆哮混在哀嚎声中格外滑稽。黑帆船队歪歪扭扭地掉头逃窜，有个海盗慌不择路跳海，被等在水下的鲣鸟群当成鱼叼走了裤子。
滩涂上爆发出震天哄笑。楚舟却盯着青铜鼎盖皱眉——那些血纹正顺着冰水往海里渗。他弯腰想捡，阿鲛突然抓住他手腕，少女掌心湿冷，在男人手背画了个扭曲的符号。
正是渊族"止"字。
"楚当家！"春娘举着盏蚌壳灯跑来，"冰窖里那些冰雕怎么处置？"
楚舟望着海面上渐远的黑帆，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裹上盐霜，明日挨个插在滩头——就当给黑水船帮立碑了。"
夜潮拍岸声里，谁也没注意青铜鼎盖悄悄沉入海底。盖底附着的冰碴中，一缕腥绿黏液正缓缓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