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热泉焚瘴
海雾裹着腥臭，像张灰蒙蒙的破渔网罩在渔场上空。几个渔民蹲在滩涂边，拿草帽使劲扇风，却被毒瘴呛得直咳嗽。
"这瘴气比王寡妇熬的鱼杂汤还冲！"李老三捏着鼻子嚷嚷，一脚踢飞半截蟹壳，"再熏两日，咱怕是要变咸鱼干喽！"
楚舟蹲在热泉口旁，指尖捻着撮硫磺粉末，闻言抬头一笑："三哥莫慌，今日便叫这瘴气改改脾气。"说着将竹管插入泉眼，汩汩蒸汽顺着青竹蜿蜒而上，在冷凝器的蚌壳盖子上凝成水珠。阿鲛捧着珍珠粉罐子候在一旁，腕上疤痕被热气蒸得发红。
"楚哥儿这法子能成？"春娘提着木桶凑近，桶里泡着发蔫的紫菜，"昨儿刘叔家娃子喝了瘴水，脑门都冒绿光了！"
"春娘姐且瞧好——"楚舟抄起木勺，将冷凝水泼向半空。水珠遇风散作薄雾，混着阿鲛扬撒的珍珠粉，竟泛起月白微光。雾霭所过之处，枯草复青，死蛤开壳，连李老三光秃的脑门都蹭蹭冒出层绒毛。
"神了！"众人哗然。几个渔童蹦跳着钻进雾里，转眼成了白眉小老头，惹得老妇们笑骂："雾里打滚的皮猴儿，当心沾一身蚌壳味！"
楚舟却盯着冷凝器皱眉。竹管接缝处渗着锈绿水珠，在陶罐底积了层青铜色渣滓。"阿鲛，取根银簪来。"他蘸了些锈粉在簪头，银簪转眼发黑，"这瘴毒竟能蚀银？"
"怕是热泉通了地脉，带了上古的腌臜东西。"村巫杵着鲛骨杖过来，杖头铃铛叮当作响。老眼扫过锈粉，突然僵住——碎渣在罐底自发聚成个古怪图案，正与祠堂密室墙上的星图缺角严丝合缝。
阿鲛忽然闷哼一声，腕上疤痕灼如烙铁。楚舟忙扯过她的袖子，却见锈粉沾肤处浮出「镇海鼎·坎位」血纹，与疤痕纹路首尾相接。
"楚...楚哥！"滩头传来惊呼。方才活蹦乱跳的渔童们集体打摆子，指尖渗出黑液。李老三抱起自家崽子，见孩子瞳仁里游着丝绿光，吓得直跺脚："不是说解毒吗？怎的越治越邪乎！"
楚舟抄起陶罐细看，心头猛地一沉。冷凝水表层的珍珠雾虽能驱瘴，底层锈粉却是剧毒。方才孩童嬉闹时沾了雾中水汽，反倒引毒入体。
"快取陈醋！"他踹翻个腌鱼缸，蘸醋拍在渔童后颈。黑液遇酸沸腾，滋滋冒出青烟。春娘领着妇人挨个给孩子灌醋汤，滩涂上顿时酸气冲天，混着孩童嚎哭，活像打翻了十坛老陈醋。
阿鲛忽然拽了拽楚舟衣角，蘸着锈粉在礁石上画圈。青铜渣滓遇潮泛起荧光，拼出个歪扭箭头，直指祠堂方向。
"坎位...镇海鼎..."楚舟瞳孔骤缩。去年修缮祠堂时，他曾在梁上见过半幅星图，缺角处形似箭簇。若将锈粉所示坐标对上去——
"楚舟！"村巫的鲛骨杖重重顿地，"这雾能暂抑瘴气不假，可锈毒入髓，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三日。"楚舟抹了把额间汗珠，"给我三日布阵，必叫这毒瘴换个祖宗！"说着扯过张渔网铺在沙地，珊瑚笔蘸着锈粉开始演算。阿鲛默默蹲在一旁，将珍珠粉混着海藻胶搓成丸子，挨个塞进孩童口中。
夜幕降临时，滩头支起二十口陶锅。楚舟指挥青壮砍来青竹，将热泉蒸汽引入挖好的地沟。珍珠雾顺着沟渠漫向渔场，所过之处瘴气退散，只在暗处留下星星点点的青铜锈痕。
"楚哥儿，西边三亩蛤蜊滩清了！"李老三举着火把奔来，裤脚还在滴水，"就是...就是蛤蜊壳上长了些绿毛，瞧着怪瘆人的。"
楚舟拨弄着火堆沉吟："明日改用文火慢蒸，蒸汽过烈反倒激得毒物变异。"话音未落，祠堂方向突然传来闷响。阿鲛腕上血纹骤亮，珊瑚笔"啪"地断成两截。
"三哥替我盯着火候！"楚舟抄起鱼叉冲向祠堂。檐角镇魂铃无风自鸣，密室石门裂开道缝，渗出的绿雾凝成箭矢形状，与白日锈粉所绘一模一样。
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阿鲛抱着一坛醋膏追来，发间别着朵将谢的珊瑚花。月光照在她腕间疤痕上，竟与石门裂隙严丝合缝。
"待此间事了..."楚舟突然开口，话到半截又咽了回去。阿鲛歪头看他，指尖蘸醋膏在门上画了只歪扭的螃蟹。
海风卷着珍珠雾掠过屋檐。祠堂深处，似有青铜器皿在嗡嗡共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