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鲛绡织命
海风裹着咸腥气掠过滩涂，阿鲛赤脚踩在湿沙上，指尖捻着一缕银白鲛绡。十几个渔妇围坐成圈，膝头堆满泛着珍珠光泽的丝线，远远望去像一团搁浅的月光。
"鲛绡柔，四海安——"
春娘边哼童谣边穿针，顺手将线头抛给邻座的刘寡妇，"昨儿你家二娃又偷摸捞我晾的虾干，这线可得替我多缠两圈抵债！"
刘寡妇啐她一口，针尖却灵巧地将线绕成团，"你那虾干咸得齁嗓子，改日我腌两坛蛏子，保准馋得小崽子们喊娘！"
楚舟抱臂倚在礁石旁，听着妇人们拌嘴轻笑。阿鲛忽然抬头瞪他："杵着作甚？还不把磁石粉搬来！"他忙不迭去扛麻袋，后头传来一阵哄笑。
镇海幡足有三丈长，阿鲛教渔妇将鲛绡裁成海浪纹，再用磁石粉调浆勾边。春娘拎起一片绡纱对日头照，忽地"哎哟"一声："这纹路活像我家那口子醉酒撒的渔网！"
"可不？你家汉子撒网向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刘寡妇嘴上损着，手底却将纹路对齐得分毫不差。
暮色四合时，幡面已织了大半。阿鲛咬破指尖，血珠渗入绡纱，四海纹顿时流转如活水。渔童们举着蛎壳灯跑来，光晕映得滩涂灿若星河。
"成了！"阿鲛扬手展幡，海风鼓荡间，远处翻涌的黑潮竟缓了三分。楚舟刚要松口气，却见刘寡妇鼻头一动："哪来的焦油味？"
黑影自桅杆顶倏然扑下！黑水首领裹着腥臭的鲨鱼皮，利爪直取幡面。楚舟抄起竹篙横扫，对方却狞笑着甩出个陶罐——"砰！"
绿烟炸开的刹那，磁石粉簌簌从幡角抖落。楚舟被呛得泪流满面，却咧嘴笑了："您老倒是贴心，还帮咱省了撒粉的工夫！"
黑水首领一愣，手中幡旗突然重如千斤。磁石粉早被楚舟混了铁砂，此刻借他夺幡的力道，竟将人拽得踉跄跌进沙坑。二十来个渔妇抄起晾盐的竹匾一拥而上，噼里啪啦砸得比退潮还急。
"老娘攒了半月的海蟑螂全喂你！"
"这鳖孙脑壳比石斑鱼还硬！"
阿鲛趁机拽回幡旗，却听"刺啦"一声——幡角撕裂处，露出半截青铜鼎腹。海浪忽地咆哮如雷，鼎身血纹蔓过她掌心，烫得她踉跄倒地。
"阿鲛！"楚舟冲过去时，只来得及接住她冰凉的身子。鼎腹刻文在月光下泛着血光，他凑近细看，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圣女殒，四海枯」
三日后，阿鲛在浓重的鱼腥味中睁眼。春娘正拿艾草熏屋子，见她醒了，忙端来蛤蜊粥："楚小子守了三天，刚被刘寡妇揪去补渔网......"
话没说完，楚舟顶着一头乱发撞进门，手里还攥着半张破网。四目相对时，阿鲛瞳底忽有金纹流转，如深渊漩涡。
"你的眼睛......"
"我看见海底有座青铜鼎，"她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鼎里锁着个跟我长得一样的姑娘，在哭。"
窗外骤起惊雷。浪头拍上窗棂时，楚舟瞥见阿鲛倒映在水洼里的影子——
涟漪荡开处，分明是一尾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