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鲞帆迎客
岫远2025-08-13 11:181,723

  第157章鲞帆迎客

  楚舟蹲在船坞边,手里捏着半片咸鱼干,对着眼前这面破帆布直嘬牙花子。海风卷着咸腥味扑在脸上,吹得他脑门上的碎发乱飞。

  “春娘,这帆布都朽得能筛糠了,你真要拿它晾鱼干?”他扭头冲身后喊了一嗓子。

  春娘正蹲在竹篓边挑拣鲭鱼,闻言抄起一条鱼尾甩过来:“楚大当家倒是阔气,前日里买鲸油长明灯花光了账上铜钱,如今连块补帆的粗麻布都买不起了!”鱼尾啪地拍在楚舟后颈上,沾了他一脖子盐粒。

  岸边传来阵哄笑。几个光膀子的渔民正在给旧帆刷桐油,闻言笑得手抖,油刷子差点戳到同伴脸上。老舵手王二叔叼着旱烟杆,烟锅里的火星子跟着笑声一颤一颤:“要俺说,把这破帆裁了当裹脚布,还能省二两灯油钱!”

  楚舟抹了把脖子上的盐,眼珠子突然发亮。他抓起帆布对着日头比划,帆面上密密麻麻的破洞被阳光穿透,在地上投出星星点点的光斑。

  “有了!”他猛地跳起来,差点撞翻春娘脚边的鱼篓,“咱们把这帆布改成双层,中间夹鱼干当馅儿,外头刷层牡蛎灰防水——这不就是现成的‘鲞帆’?”

  春娘手里的鱼啪嗒掉在地上:“你当这是包饺子呢?”

  说干就干。楚舟吆喝着七八个渔民把帆布摊在沙滩上,妇人们端着木盆往帆布上码腌鱼,孩子们举着刷子蘸牡蛎灰浆乱涂。阿鲛蹲在桅杆下穿针引线,颈后的鱼鳃疤痕在日头下泛着微光,手里的骨针翻飞如蝶。不过半日功夫,原本千疮百孔的旧帆竟成了张硕大的鱼干毯子,咸香混着桐油味飘出二里地。

  “这叫废物利用。”楚舟得意地拍打帆面,震得鱼干哗啦啦响,“既能晾鱼,又能当帆,刮南风的时候还能给船加个味儿!”

  首航那日,二十艘挂着鲞帆的渔船浩浩荡荡出港。楚舟立在船头,看着海鸥追着咸香味在桅杆间穿梭,忍不住哼起跑调的小曲。谁料刚过鬼牙礁,天色陡然阴沉,狂风卷着浪头砸在鲞帆上,腌鱼在帆布夹层里咕叽咕叽乱挤。

  “收帆!快收帆!”老舵手吼得破音。可浸透鱼油的帆布重如千斤,六个汉子拽着绳索愣是扯不动分毫。阿鲛突然蹿上桅杆,匕首寒光闪过,主帆应声撕裂。漫天腌鱼噼里啪啦砸下来,楚舟脑门挨了条硬如石头的咸鲭鱼,眼前直冒金星。

  “楚当家,你这鲞帆倒是经得住风。”春娘在摇晃的甲板上冷笑,手里还死死攥着半截缆绳,“就是不知道经不经得住雷劈!”

  楚舟揉着鼓包的前额,突然瞥见碎裂的帆布夹层里飘出张泛黄的羊皮。他扑过去一把捞住,海图被咸鱼汁浸得斑驳,隐约可见“蓬莱蜃影”四个朱砂小字。阿鲛不知何时凑到跟前,指尖抚过某处褶皱,沾了些许青灰色粉末。

  “是渊族的水迹显形术。”她忽然开口,舀了瓢海水泼在图面。墨线遇水蜿蜒生长,渐渐勾勒出象形文字。春娘举着鱼油灯凑近,火光跳在那串扭曲符号上,映得三人脸色发青。

  阿鲛的嗓音比海风还冷:“镇海鼎裂,万海同悲。”

  船身突然剧烈颠簸,楚舟一个踉跄撞在船舷上。他攥紧海图抬头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云层间漏下一线月光,正照在前方礁石群中——那里隐约露出半截桅杆,破败的帆布上依稀可见“黑水”徽记。

  “收网!转舵!”楚舟的吼声淹没在雷声里。浪头将渔船高高抛起,装着腌鱼的木箱翻倒,咸鱼在甲板上乱窜。有个小渔童吓得抱住桅杆,竟被条蹦跶的咸带鱼抽了个响亮耳光。

  阿鲛突然扯过半幅鲞帆罩住楚舟,鱼腥味扑面而来的瞬间,他听见帆布外传来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待风浪稍歇掀开帆布,只见方才立足处钉着三支铁头箭,箭尾还缠着浸毒的海草。

  “黑水船帮的见面礼。”阿鲛拔下箭矢,指尖抹过幽蓝的箭镞,“用海葵毒液淬的,沾上能让人笑足三日,活活笑死。”

  楚舟盯着那支毒箭,突然噗嗤笑出声:“你说他们是不是穷疯了?劫船就为抢这些腌鱼?”他踢了踢脚边翻倒的木箱,一条咸鲭鱼正卡在箱缝里甩尾巴。

  春娘从腌鱼堆里扒拉出个完好的陶罐,掀开盖子嗅了嗅:“倒也不亏,这坛醉虾居然没撒。”她拈起只泛红的虾子丢进嘴里,眯起眼睛嚼得咯吱响。

  渔船在风浪中跌跌撞撞驶回螺壳村时,天边已泛鱼肚白。楚舟瘫坐在码头,手里还攥着那张湿漉漉的海图。晨雾中传来阿鲛清洗渔网的水声,混着春娘训斥偷吃咸鱼的孩童的骂声,竟让他生出几分荒谬的踏实感。

  直到老舵手拎着盏气死风灯晃过来,灯光照亮海图边缘某处焦痕——那分明是火铳灼烧的痕迹。

  “三年前失踪的官船……”王二叔的旱烟杆在海图上点了点,“用的就是这种南洋火器。”

  楚舟望着雾霭中起伏的渔船轮廓,突然觉得那些鲞帆上的破洞,像极了窥探深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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