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四海归墟
海风裹着咸腥气扑在脸上，楚舟攥紧船舷，盯着前方翻涌的黑色漩涡。浪头拍得船身吱呀作响，几个渔工缩在桅杆后头，手里攥着半湿的盐饼啃得小心翼翼。
“楚把头，这漩涡瞧着比盐巫跳大神还邪乎！”老陈头往甲板上啐了口唾沫，裤脚被浪打湿大半，“咱真要往里钻？”
楚舟没吭声，指尖摩挲着腰间磁石罗盘。阿鲛忽地扯他袖口，鲛绡下疤痕泛着幽蓝微光，直指漩涡中心。她不会说话，眼瞳却比往日更亮，像是海底燃起的磷火。
“起锚！跟着巨鲲走！”楚舟挥动令旗。船尾那头小山般的巨鲲甩尾拍浪，脊背上驮着的镇海锚嗡鸣震颤，锚尖骤然迸出青光，硬生生在漩涡里劈开条水路。
船队刚入漩涡，天陡然暗了。渔民们惊叫着抱头蹲下——头顶不再是云层，而是倒悬的碧海，鱼群在倒流的浪花里穿梭，活像进了龙王的水晶宫。
“莫慌！抓紧缆绳！”楚舟话音未落，船身猛地倾斜。老陈头怀里的盐饼簌簌滚落，他扑上去抢救，反倒被个蚌壳硌了腰：“哎哟我的老骨头！这破漩涡连吃食都抢！”
众人哄笑间，七尊青铜鼎虚影自海底升起，鼎身裂纹渗着黑液，与阿鲛臂上血纹遥相呼应。楚舟摸出磁石罗盘，指针疯转三圈后“咔”地定住，直指东北角一尊缺耳鼎。
“老陈，带人往东北下网！”楚舟扯过渔网往老陈头怀里塞，“用浸过鲸油的拖网，网眼缀磁石！”
“您当捞鱼呢？”老陈头苦着脸抖开渔网，网绳上挂的磁石叮当乱响，“这要是捞不上来......”
“捞不上来就把你绑网里沉海！”船尾传来春娘的嗤笑。她正往阿鲛腕上缠防浪绳，顺手抛来颗腌梅子砸老陈头后脑勺，“昨儿偷喝楚把头藏的老酒时怎不见怂？”
渔民们哄笑着散开干活。巨鲲忽然长吟一声，镇海锚青光暴涨，鼎影竟随着渔网收拢缓缓聚拢。阿鲛突然踉跄半步，腕间血纹顺着防浪绳蔓延，在甲板上勾出古怪纹路。
“快看网里！”有人惊呼。拖网中竟兜着块青铜残片，边缘刻着“震”字古篆。老陈头得意地叉腰：“老子就说能成！当年在盐田捞死蛤蟆都没失手过......”
“别嚎了！西南方又来一尊！”楚舟踹开个滚到脚边的空酒坛。七个渔工同时撒网，磁石撞在鼎身上叮叮咚咚，活似正月里闹社火的锣鼓。阿鲛忽然拽过楚舟的手，蘸着腕间渗出的血珠在罗盘背面疾书——血渍竟凝成张微缩海图，与鼎影位置分毫不差。
“楚把头！这些鼎在喝咱们的磁石！”春娘突然尖叫。只见网中磁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青铜鼎裂纹却逐渐愈合。老陈头急得直拍大腿：“完犊子！这玩意比盐帮税吏还贪！”
楚舟夺过酒葫芦灌了口，烈酒呛得眼眶发红：“换法子！用藤壶黏液粘铁钩，钩尖抹珍珠粉！”说罢扯下腰间玉佩往阿鲛掌心一按，“劳烦姑娘用血纹引路。”
阿鲛点头，指尖在玉佩上划出道血痕。渔民们手忙脚乱甩出铁钩，沾了珍珠粉的钩尖竟真勾住鼎耳。七尊巨鼎轰然合并，迸出的气浪掀翻三个渔工，老陈头死死抱住桅杆才没落海，怀里的盐饼倒是全喂了鱼虾。
“成了！镇海鼎完整了！”楚舟扶起摔懵的春娘，却见重组后的巨鼎内壁浮出光晕，竟显出个戴西洋眼镜的中年人虚影。那人与楚舟眉眼七分相似，正声嘶力竭地吼着什么。
阿鲛突然剧烈颤抖，疤痕渗出黑血。楚舟凑近鼎口，终于听清虚影的呼喊——
“舟儿，毁掉锚点！这不是镇海鼎，是时空......”
话音戛然而止。巨鼎轰然沉入海底，系统提示音在楚舟脑中炸响：“终极净化协议启动，污染率99.5%。”他踉跄着扶住阿鲛，却发现她腕间血纹已蔓延至脖颈，正隐隐形成锁链图案。
“楚把头！鲲哥不对劲！”老陈头突然鬼叫。巨鲲正发狂般撞击船底，镇海锚上青光化作血红。楚舟摸到锚链瞬间，前世记忆碎片汹涌灌入——父亲在实验室调试仪器的侧影，阿鲛在冷冻舱沉睡的模样，还有漆黑海渊中睁开的巨眼......
“收帆！立刻返航！”楚舟哑着嗓子嘶吼。归墟漩涡开始逆向旋转，倒悬的海天裂开缝隙，隐约露出钢筋水泥的轮廓。阿鲛忽然挣开他冲向船头，鲛绡在血红月光下猎猎作响，宛如祭坛上即将燃尽的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