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百贝纳贡
海风裹着咸腥味掠过甲板，楚舟蹲在船头，指尖摩挲着“千蛎灯塔”的砗磲镜面。这玩意是他带着渔民折腾了半个月的杰作——三层牡蛎壳垒成塔身，鲸油混珍珠粉灌进灯芯，夜里一点火，光晕能照出三里远。此刻这宝贝正裹在鲛绡布里，随着浪头一晃一晃，活像只打瞌睡的萤火虫。
“东家，前头就是鬼牙礁了。”老舵手王二麻子叼着鱼骨烟斗，抬下巴指了指雾蒙蒙的海面，“黑水船帮那群龟孙最爱在这儿打埋伏。”
楚舟摸出块烤鱼干丢进嘴里，含糊道：“怕什么？咱这灯塔一挂，官船见了都得喊爷爷。”话音刚落，船尾突然传来“咚”一声闷响，整条船猛地倾斜。春娘抱着的腌鱼坛子骨碌碌滚到楚舟脚边，坛口“啪”地裂开条缝，腥咸汁水溅了他一裤脚。
“哎呦喂，这坛子可是我拿龙涎香腌了三年的——”春娘急得直拍大腿，话音未落，七八条钩索突然从雾里飞出来，铁钩“咔咔”咬住船舷。楚舟眼睁睁看着个蒙面汉子顺着绳索滑下来，手里钢刀寒光一闪，直奔鲛绡包裹的灯塔。
“抢你爷爷的夜壶呢！”王二麻子抄起船桨横扫过去，那贼人却跟泥鳅似的一缩腰，刀锋险险擦着楚舟鼻尖掠过。混乱间，装着黑珍珠的漆木匣子从楚舟怀里滑出来，珍珠“哗啦啦”洒了满甲板。
“阿鲛！护珍珠！”楚舟刚喊出声，就见哑女阿鲛一个鹞子翻身跃到桅杆上，腕间银铃叮当乱响。她足尖勾住缆绳往下一荡，绣花鞋精准踩中个正在捡珍珠的劫匪脑门。那汉子“嗷”地一声栽进海里，溅起的水花里还飘着两颗黑珍珠。
楚舟趁机扑到甲板上，却见滚落的珍珠竟诡异地排成箭头状，直指船尾堆杂物的角落。他心头一跳，抄起鱼叉猛戳木板，腐木应声而裂，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洞口。
“祠堂密道？”楚舟盯着洞口边缘的三趾爪痕，那痕迹新鲜得还在渗水，分明是刚扒出来的。身后突然传来阿鲛急促的铃铛声，他回头一看，差点没把鱼叉扔了——七八个劫匪正被珍珠滑得东倒西歪，有个倒霉蛋一脚踩中颗珍珠，“哧溜”滑出船外，半空中还死死攥着抢到的半截腊肉。
“别管腊肉了！这有密道！”楚舟拽着阿鲛就往洞口钻。密道里霉味呛鼻，石壁上密密麻麻刻着镇海符文，阿鲛颈后的鱼鳃状疤痕突然泛起幽蓝微光。最深处是扇青铜门，门上凹槽纹路竟与阿鲛的疤痕形状一模一样。
“借点血用用？”楚舟摸出把小刀，还没挨到阿鲛手腕，海底突然传来声闷雷般的低吼。整条船剧烈摇晃，密道顶上“簌簌”往下掉贝壳渣。阿鲛突然抓住楚舟的手，在他掌心飞快划了四个字：快走，祂醒了。
船板外传来王二麻子破锣似的吆喝：“东家！官船来了！举白旗那个是不是市舶司的？”
楚舟探出头，只见雾霭里缓缓驶来艘挂着“泉州市舶司”灯笼的官船。甲板上站着个穿绯红官袍的胖子，正举着镶金边的单筒镜往这边瞅。他低头看看怀里抢回来的半匣黑珍珠，突然笑出一口白牙：“麻叔，把灯塔给我点上！”
鲸油混着珍珠粉的火焰“轰”地窜起三丈高，砗磲镜面把光线折成七彩光柱，愣是把雾海照成了琉璃盏。官船上顿时炸了锅，那胖官差脚下一滑，官帽都滚进了海里。
“龙王爷显灵啦！”王二麻子扯着嗓子嚎得十里八乡都能听见，“大人您看，这神迹够换三年海禁不？”
楚舟蹲在船帮上啃完最后一口鱼干，朝官船挥了挥油乎乎的手。阿鲛默默把染血的帕子塞进密道缝隙，青铜门上的符文闪过一线血光，又归于沉寂。海浪深处，似有巨物缓缓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