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盐霜结盟
海风裹着咸腥气掠过盐田，楚舟蹲在田埂上，捏起一撮盐粒搓了搓，眯眼看向远处官道上扬起的尘土："老陈头，你那腌鱼缸里还剩多少鲭鱼鲞？"
"够腌三头海猪哩！"正耙盐的老汉直起腰，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就是前日县衙来人，把春娘吓得不轻，缸沿都磕了个豁口......"
话音未落，铜锣声混着马蹄声破空而来。八名差役簇拥着顶青呢小轿，轿帘一掀，钻出个蓄山羊须的干瘦男子——正是新任盐课司大使赵德全。
"楚东家好手段啊。"赵德全甩着翡翠鼻烟壶，靴尖踢了踢盐堆，"上月还说遭了赤潮，这白花花的新盐倒是晒得痛快。"
楚舟掸了掸衣摆沾的盐晶，从袖中摸出本蓝皮账册："大人明鉴，咱们推行了'三田轮作制'。您瞧这片晒盐的，下月就改种海芦草肥田，旁边两片......"
"少跟本官扯秧歌戏！"赵德全突然暴喝，惊飞一群海鸥，"朝廷要的是真金白银！即日起盐税加征三成，少一粒盐......"他忽然噤声，鼻孔翕动着转向某个方向。
二十步开外的草棚下，春娘正掀开陶瓮封泥。三年陈的鲭鱼鲞混着酒香海风，勾得赵德全喉结直滚。楚舟顺势捧出油纸包："新制的五香鱼尾，配上龙涎香鲸油......"
"咳咳！"赵德全一把夺过油纸包，义正辞严道："本官岂是贪口腹之欲之人？不过体恤尔等不易，宽限十日罢！"转身时却踩中滩涂里的招潮蟹，踉跄着摔了个屁股墩。
待官轿走远，蹲在盐垛后的阿鲛突然闪出，比划着往东边礁石滩一指。楚舟会意，抄起铁锨就往盐田西南角奔。
"东家又犯癔症了？"老陈头看着被刨开的盐堆直跺脚，"这'轮作制'不是您亲定的规矩？"
楚舟不答，锨头突然"铛"地撞上硬物。扒开盐粒，竟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青铜秤砣。砣底沾着团黑乎乎的东西，细看竟是未燃尽的火药引线！
"好个笑面虎。"楚舟冷笑，引线指向的正是盐田水闸，"若是昨夜潮汛时炸了闸......"
阿鲛忽然拽他衣袖。晨雾弥漫的滩涂上，三个黑影正撅着屁股捣鼓什么。楚舟抄起竹簸箕悄悄摸近，猛听得"噗嗤"一声——
"夭寿咧！这藤壶怎的咬人！"黑影之一跳起来甩手，怀中的火药筒滚落在地。楚舟顺势把簸箕扣在他头上："三位官爷好兴致，半夜来帮咱们除藤壶？"
差役们挣扎间撞翻盐筐，雪白的盐粒倾泻而下。领头那个突然哀嚎："我的眼！这盐里掺了甚毒物！"
"哟，这不是赵大人特赐的'官盐'么？"楚舟捻起盐粒对着朝阳细看，"听说掺了砒霜能防潮？"
三人大骇，连滚带爬往官道逃。老陈头望着他们背影嘀咕："东家，咱真要给那狗官送鲞？"
"送，还得加料。"楚舟从秤砣上刮下一层绿锈，"春娘，把地窖里那坛'醉八仙'取来。"
当夜子时，赵德全宅后院墙"咚"地轻响。管家摸黑捡起包着石块的油纸包，借着灯笼一看：二十片金黄油亮的鲭鱼鲞，裹着张潮汐图，图上朱砂画的圈正罩着自家别院。
"混账！"赵德全将鲞摔在地上，又慌忙捡起一片塞进嘴里，含混骂道："敢威胁本官......唔，这鲞倒是酥脆......"
暗处盯梢的楚舟憋笑憋得腹痛。忽然瞥见书房窗纸上映出人影——赵德全正就着烛火写密信，信纸一角隐约可见"龙涎香异常"字样。
海雾渐浓，楚舟缩在墙根下搓了搓胳膊。接下来该唱哪出戏，他望着掌心沾的青铜锈，心里已有了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