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骨舟问鲛
岫远2025-08-13 11:155,446

  第470章骨舟问鲛

  楚舟站在滩涂上,盯着巨鲲那根被拖上岸的肋骨,眉头拧成了死疙瘩。那骨头,简直跟座小山似的,灰白里透着一股不祥的黑气,像被墨汁浸透了骨髓。海风一吹,腥臭扑鼻,熏得几个年轻渔民直捂鼻子干呕。

  “真…真要用这玩意儿造船?”渔民柱子脸皱得像苦瓜,手里捏着个啃了一半的干饼都忘了塞嘴里,“这味儿,比我家婆娘腌了十年的咸鱼还冲!怕不是没开到地方,咱先被熏成了人干儿!”

  旁边头发花白的老渔民陈伯,叼着旱烟杆,眯着眼围着肋骨转了两圈,烟锅子在骨头上磕了磕,发出闷闷的“笃笃”声。“你懂个屁!”他啐了一口,烟杆头精准地戳向柱子后脑勺,“这可是鲲骨!龙王爷他表亲的骨头!沾点味儿怎么了?那是龙气!懂不懂?楚小哥说了,就这东西,能扛住底下那要命的黑水!你想让阿鲛姑娘一个人下去?”他浑浊的老眼瞥向一旁沉默抚摸着骨头的阿鲛,她腕上被血藻腐蚀的伤疤在昏暗天光下格外刺眼。

  楚舟没理会他们的斗嘴,蹲下身,指尖拂过肋骨表面那些深邃蜿蜒的黑色纹理,触手冰凉滑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粘稠感。渊族的污染,已深入骨髓。他抬头,目光扫过堆积在一旁的材料:几大桶粘稠如鼻涕、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荧光藻胶;几十个脸盆大的净水螺壳,边缘被打磨得异常光滑,在阳光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还有那只从黑水船帮手里夺回来的青铜鼎耳,此刻正被一块厚油布小心包裹着,安静地躺在旁边。

  “开工!”楚舟站起身,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柱子,带人把这骨头最粗那段,给我打磨平整了!要快!陈伯,您老盯着点,藻胶熬得再稠三分,螺壳窗框的榫卯,一丝缝儿都不能透!阿鲛,鼎耳交给你,把它嵌到我们预留的舵位里去,看看反应!”

  命令一下,整个滩涂瞬间成了巨大的工坊。锯子啃噬骨头的刺耳声、锤子敲打螺壳的叮当声、大锅里熬煮藻胶翻滚的咕嘟声、汉子们吆喝用力的号子声……混杂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腥臭,在海风里蒸腾。

  陈伯成了最忙的人,一会儿吼着“藻胶火候!小了挂不住!大了糊锅!”,一会儿又踮着脚检查刚嵌好的螺壳观察窗,老脸几乎贴上去,手指头在接缝处细细摸索,嘴里嘟囔:“严丝合缝!严丝合缝!这要漏一滴黑水进去,咱全得交代在底下喂王八!”他指挥着年轻人把熬好的、冒着泡的荧光藻胶,用特制的宽刷子,一层又一层地往骨舟表面涂抹。那粘稠的蓝色胶体覆盖在灰黑色的鲲骨上,奇异的光晕流转,腥臭味竟真的被压下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海藻清甜和药草苦涩的古怪气息。

  阿鲛那边却遇到了麻烦。当她小心地捧着那沉重的青铜鼎耳,试图将它嵌入骨舟尾部预留的凹槽时,原本死寂的鼎耳猛地一颤!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息骤然扩散,鼎耳表面那些古老繁复的纹路,竟隐隐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不安的暗红光泽,如同凝固的血丝。更诡异的是,骨舟上那些被渊族污染浸染出的黑色纹路,仿佛受到了某种呼应,也同时亮了一下,透出深渊般的黑光。

  “楚舟!”阿鲛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那鼎耳“哐当”一声落在骨舟底部,红光与黑光同时隐没,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楚舟一个箭步冲过来,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那枚鼎耳。“它在感应……感应鲲骨里的渊族污染?”他蹲下身,手指在鼎耳冰冷的表面和旁边泛黑的骨纹间来回移动,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令人汗毛倒竖的共鸣。他猛地抬头看向阿鲛:“成了!这鼎耳,能当‘眼睛’用!它能嗅到渊族的气息!装!把它牢牢装进舵位!这就是我们找到污染核心的‘狗鼻子’!”

  骨舟的成型,带着一股子粗粝原始的生命力。它不像船,更像一头被强行截断、又被精心“包扎”过的深海巨兽残骸。通体覆盖着厚厚一层半凝固的、流淌着幽蓝光泽的藻胶“铠甲”,几扇打磨得晶莹剔透的巨大净水螺壳,如同怪物的复眼,镶嵌在舟体两侧和顶部。尾部,那枚青铜鼎耳被深嵌在骨槽中,用混合了牡蛎粉的树脂牢牢封固,像一颗沉默的心脏。

  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壮烈的血红时,骨舟被十几条壮汉嘿呦嘿呦地推入浅滩浑浊的海水中。它浮力竟然出奇地好,稳稳当当地漂着,幽蓝的藻胶在血色的海波里荡漾,几扇螺壳窗折射着最后的天光,透出一种非人间的诡异美感。

  楚舟和阿鲛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利落地翻进那狭窄的骨舟内部。空间不大,仅容两人屈膝对坐,中间放着那面从巨鲲黑血里浮出的青铜鼎心镜,冰凉的镜面倒映着他们紧绷的脸。楚舟深吸一口气,抓住那枚充当船舵的青铜鼎耳,用力一扳!

  嗡——!

  低沉而悠远的震鸣声,并非来自鼎耳本身,而是整艘骨舟!覆盖舟体的荧光藻胶蓝光大盛,将小小的舱室映照得如同置身深海洞穴。更令人心惊的是,楚舟握住鼎耳的掌心,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坚决的牵引力,如同被无形的线拉扯着,稳稳地指向东南方的深海!

  骨舟动了。没有帆,没有桨,它像一头被唤醒的活物,破开血色海浪,朝着牵引的方向,无声而迅捷地滑入深海的怀抱。

  下潜。

  冰冷的海水透过螺壳窗,将幽暗的蓝光切割成变幻的光斑,投射在楚舟和阿鲛脸上。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这脆弱的骨壳,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咯吱声。楚舟紧握着青铜舵柄,手背上青筋毕露,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舵柄的脉动——那是对深渊污染的本能排斥与锁定。阿鲛则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在幽光下颤动,她的指尖轻轻搭在冰冷的舱壁上,仿佛在聆听巨鲲垂死的哀鸣。

  光线越来越暗,直至彻底被浓墨般的黑暗吞噬。只有骨舟表面的荧光藻胶,散发着幽幽的、仅能照亮方寸之地的蓝光,像一颗坠入深渊的孤独星辰。四周是绝对的死寂,连水流的声音都被深海的厚重所吸收。楚舟死死盯着手中舵柄传来的牵引力变化,那是他们唯一的航标。

  突然,手中的青铜鼎耳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冰寒煞气,顺着舵柄直刺骨髓!楚舟闷哼一声,几乎脱手。与此同时,阿鲛也猛地睁开眼,瞳孔在幽暗的蓝光中急剧收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它在痛!”

  透过一扇最大的螺壳观察窗,楚舟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前方无垠的黑暗深处,盘踞着一片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暗红近黑的光源。那并非火焰,而是无数条扭曲、蠕动、相互纠缠的血管状纹路,深深烙印在深海的岩壁上,又如同活物般延伸向更幽邃的黑暗。这些“血纹”散发着污秽、绝望、吞噬一切生机的气息,它们如同蛛网般包裹着中心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微弱搏动着的阴影——巨鲲的心脏!那颗曾经搏动着磅礴生命力的心脏,此刻像被无数污秽的荆棘紧紧缠绕、穿刺,每一次搏动都显得如此艰难而痛苦,每一次收缩都挤出丝丝缕缕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液,融入周围的海水。

  这就是污染的核心!渊族血蛊的巢穴!

  楚舟心脏狂跳,额角渗出冷汗,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把抓起舱中那面沉重的青铜鼎心镜,猛地对准头顶上方——那里,是理论上唯一可能透下微光的海面方向,尽管此刻深邃如墨。

  “赌一把!阿鲛,稳住船!”

  他双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将鼎心镜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上斜举!冰冷的镜面在幽蓝的荧光中,如同死物。

  一秒,两秒……时间在死寂中凝固。

  骤然!

  一道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惨白如霜的月光,竟奇迹般地穿透了千重海水,如同天神投下的长矛,精准无比地击打在青铜鼎心镜的镜面上!

  嗡——!

  镜身剧震!那缕微弱可怜的月光,在接触到古老镜面的刹那,仿佛被注入了不可思议的力量,瞬间在镜中凝聚、压缩、转化!镜背那些古老神秘的纹路骤然亮起,如同熔化的金液在流动!

  嗤啦——!

  一道凝练如实质、炽烈如熔金的光束,如同神罚之剑,悍然从镜面爆射而出!它撕裂了深海的黑暗,带着净化一切的煌煌威势,狠狠斩向那盘踞在巨鲲心脏上、最粗壮狰狞的一道暗红血纹!

  金光与污血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滚油泼在寒冰上的“滋滋”声猛烈爆发!那道被击中的血纹剧烈地扭动、抽搐起来,表面瞬间焦黑、碳化,腾起大股大股腥臭污秽的黑烟!

  楚舟眼中刚闪过一丝亮光,心还没放下半寸,异变陡生!

  那焦黑碳化的血纹伤口处,暗红的光芒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疯狂地闪烁了几下。紧接着,周围无数细小的、扭曲如活虫的血丝,如同嗅到血腥的蛆虫,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它们缠绕、融合、增殖,粘稠的污血重新涌出,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道被金光灼烧出的巨大伤口,竟然蠕动着、生长着……彻底愈合!新生的血纹甚至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暗沉,如同一条狰狞的疤痕,盘踞在心脏之上,散发出愈发浓烈的恶意与嘲讽!

  金光消散,鼎心镜上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镜面甚至隐隐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深海重归令人窒息的幽暗,只有那血纹核心,在污秽的黑烟中无声地搏动,仿佛在嘲笑着凡人的渺小与徒劳。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小小的骨舟。楚舟握着冰凉的鼎心镜,手臂因脱力而微微颤抖,指关节捏得发白。镜面上的裂痕刺得他眼睛生疼。阿鲛的脸色在幽蓝的荧光下惨白如纸,她看着那颗被污秽血纹缠绕的巨鲲心脏,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像重锤敲在她心上。腕上那道被血藻腐蚀的旧伤疤,此刻竟也传来阵阵灼痛,仿佛与深渊的痛苦产生了共鸣。

  怎么办?净化之力被污染吞噬,再强的攻击也只是给这怪物增添养分!

  时间在死寂中无声流逝,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楚舟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舱内的一切:黯淡的鼎心镜、幽蓝的藻胶、光滑的螺壳窗……最终,死死定格在阿鲛紧握的拳头上——她的指缝间,露出那枚青铜鼎匙的一角,冰冷、残破,却带着某种亘古的气息。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乱的思绪!人鱼长老的警告、渊族“鲲血为引”的秘术、蓬莱秘境的传说……碎片在脑海中轰然碰撞!

  “阿鲛!”楚舟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某种决绝而嘶哑,他猛地指向那颗被污血缠绕的巨鲲心脏核心,“钥匙!用那把钥匙!刺进去!取它的心头血!蓬莱之秘,唯有‘鲲血为引’!”

  阿鲛浑身剧震,霍然抬头看向楚舟。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瞬间明悟后深不见底的哀伤与决绝。她明白了。长老的低语在她耳边回响,那是开启生路的唯一钥匙,也是刺向守护者心脏的利刃。她的目光,越过楚舟,深深凝视着那颗在污秽血纹中痛苦挣扎的庞大心脏,巨鲲无声的悲鸣在她血脉中震荡。

  没有任何犹豫。阿鲛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股带着奇异力量的腥甜在口中弥漫,这是人鱼族短暂激发潜能的古老方法。剧痛让她眼神更加锐利如冰。她反手,从怀中掏出了那枚冰冷的、边缘带着锯齿状断口的青铜残匙。残匙在她掌心微微嗡鸣,仿佛感应到了宿命的召唤。

  “护住船!”阿鲛只说了三个字,声音冷冽如刀。

  楚舟立刻丢掉沉重的鼎心镜,双手死死抓住舱壁凸起的骨棱,双脚蹬住船底,全身绷紧如弓弦!

  阿鲛动了!

  她纤薄的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如同一条蓄势已久的银色箭鱼,猛地撞向那扇最大的螺壳观察窗!骨舟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坚固的螺壳窗竟被她用肩膀硬生生撞开一道缝隙!冰冷刺骨、压力巨大的深海黑水瞬间倒灌而入,如同无数冰针扎向舱内!

  就在这毁灭性的激流即将吞噬一切的刹那,阿鲛的身影已如一道银色的流光,借着那狂暴水流的冲力,悍然穿透了螺壳窗的缝隙,射向那片污秽血纹盘踞的深渊核心!

  深海的压力和污血的侵蚀瞬间包裹了她,如同亿万根钢针扎进皮肤,又像无数只冰冷的手要将她撕碎、融化。她的皮肤在幽暗的血光下迅速泛起不正常的红痕,那是毛细血管在恐怖压力下破裂的征兆。腕上那道旧伤疤更是传来钻心蚀骨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她的骨髓!

  但她冲势不减反增!眼中只有那颗被亵渎的心脏!

  近了!更近了!那些污秽的血纹仿佛感受到了威胁,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群,疯狂地扭曲蠕动,无数细小的血丝毒蛇般朝她噬咬而来!

  阿鲛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鸣,身体在半空中强行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几道致命的血丝缠绕。同时,她紧握残匙的手臂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噗嗤!

  一声沉闷到几乎被深海吸收的轻响。

  那枚冰冷、残破的青铜鼎匙,带着阿鲛全身的力量和所有的不甘与希望,如同刺穿黑暗的闪电,精准无比地、深深扎进了巨鲲心脏搏动最激烈的那一点核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没有鲜血喷溅。

  只有一滴。

  仅仅一滴。

  粘稠、深邃、仿佛蕴含着整片星海与无尽痛苦的暗金色血珠,如同最珍贵的琥珀,极其缓慢地,从那致命的伤口边缘,艰难地沁了出来。

  这滴暗金色的鲲心血珠,颤巍巍地,沿着冰冷残破的青铜匙身,向下滑落。

  滴答。

  它轻轻滴落在匙身根部一道古老的凹槽里。

  嗡——!!!

  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洪荒之初的恐怖嗡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剧烈震荡,瞬间以那滴血珠为中心,席卷了整个深海!那枚残破的青铜匙骤然爆发出亿万道刺目欲盲的炽烈金光!

  金光所及之处,疯狂扭动的污秽血纹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发出凄厉的、无声的尖啸,瞬间消融、气化!缠绕在巨鲲心脏上的荆棘枷锁,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巨大的、光明的裂口!

  金光毫不停歇,穿透了厚重的海水,撕裂了无边的黑暗!

  轰隆隆——!

  整个海床都在剧烈颤抖!楚舟在剧烈摇晃、几乎要解体的骨舟中,透过那扇破碎的观察窗,看到了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景象——

  在遥远的、他们头顶上方那本该是海面的地方,无边无际的、粘稠如墨的海水,竟被一股无法想象的伟力,硬生生地向两侧排开!一道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横贯整个视野的恐怖裂隙,如同神祇睁开的巨眼,在深海中豁然洞开!

  裂隙深处,并非天空,而是……一座难以言喻的、散发着亘古沧桑气息的青铜巨门!门扉高达千丈,上面蚀刻着无数星辰湮灭、巨兽搏杀的恐怖图案,无数粗如山脉的青铜锁链缠绕其上,锈迹斑斑,一直延伸到视线无法触及的黑暗深渊。此刻,这扇尘封了无数纪元的巨门,正随着那滴鲲心血的落下,在刺破深渊的金光中,缓缓地、沉重地……向上抬升!

  一道门缝,如同通往另一个宇宙的罅隙,在楚舟和阿鲛震骇到失神的瞳孔中,缓缓裂开。门后,是无尽深邃、令人疯狂的光影洪流,以及……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戾的……深沉叹息!

继续阅读:第471章 盐缚血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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