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盐霜染枫
楚舟蹲在滩涂边，手里捏着一把红藻搓得汁水横流，海风卷着咸腥味直往鼻子里钻。春娘拎着竹篓凑过来，篓里堆满晒得半干的渔网，活像一窝银鳞蛇盘踞其中。
“楚小哥，你说的那染布方子真能成？”春娘拿网角蹭了蹭鼻尖，沾上一片红藻渣，“前儿个王寡妇试了茜草染布，结果一船渔郎穿了红裤衩出海，叫黑水船帮笑掉大牙。”
楚舟抹了把溅到下巴的藻汁，笑得贼兮兮：“春娘且瞧好，这可是龙王老爷托梦赐的秘法。”他说着掀开脚边海泥封口的陶缸，浓烈的发酵酸味冲得春娘连退三步。
“嚯！这味儿比我家那口子的裹脚布还冲！”春娘捏着鼻子直摆手，几个偷摸围观的村童哧溜钻到礁石后，捏着嗓子学舌：“楚郎君的仙酿哟——”
楚舟抄起木勺舀出缸中紫红浆液，往渔网上泼了个淋漓。潮水一卷，那灰扑扑的麻网竟泛出枫叶似的绛红，在日头底下亮得扎眼。春娘瞪圆了眼，一巴掌拍在楚舟背上：“神了！这颜色够鲜亮，保准琉球商人抢破头！”
不出三日，螺壳村的晒网场就成了枫林。二十来个渔娘挽着裤腿踩在竹架上，把染红的渔网铺成漫天霞帔。村东头赵铁匠家的傻小子偷喝染缸残液，蹲在礁石上嚷嚷自己成了红孩儿，被他爹撵得满滩涂乱窜。
“楚舟！楚舟！”里正拄着拐杖颤巍巍撞进晒场，后头跟着个哭丧脸的渔夫，“你家染坊的废水把潮沟祸害了！我孙儿今早捞的银鱼全翻肚皮了！”
楚舟心里咯噔一声，撒腿就往潮沟跑。还未近前就闻到股刺鼻腥气，沟里漂着白花花一片鱼尸，几个半大孩子正拿竹竿戳着玩。阿鲛蹲在水边，指尖沾了点泛紫的水渍嗅了嗅，颈后鱼鳃状疤痕微微发青。
“红藻毒未散尽。”哑女沾着水渍在礁石上划字，楚舟凑近一看，水纹里竟漂着细若发丝的血色藻体。他猛地想起现代赤潮污染，后背沁出冷汗——古代版水体富营养化！
当夜晒场支起十口大锅，楚舟领着渔民熬煮牡蛎壳粉。春娘举着漏勺搅动浓白浆液，嘴里不住念叨：“早知要往潮沟撒这劳什子，还不如让我家那口子多搓两筐网。”
“这叫生物防治。”楚舟把烘干的蛏子壳碾成粉，跟牡蛎粉混作一堆，“食藻蛏最爱啃这些红藻，撒下去准保……”话音未落，外头突然炸开哭嚎。众人冲出去一看，王三刀拎着裤腰带在染坊外跳脚：“哪个缺德鬼往老子酱缸里倒石灰粉！”
楚舟憋着笑摸到潮沟边，月光下可见水面浮着层细密泡沫。他刚撒了把蛏子粉，忽觉脚底沙地颤动，成百上千的食藻蛏从泥里钻出，壳缝泛着诡异蓝光，齐刷刷朝东海方向挪动，活像支纪律严明的军队。
“见鬼了……”楚舟抄起铁锹追着蛏群掘地三尺，锹头“当”地撞上硬物。扒开湿泥，一截生满铜绿的管状物露出来，管口正往外渗着腥绿色黏液。系统警报在脑海炸响：「污染源活性增强，建议立即撤离！」
“楚大哥！楚大哥！”春娘家的小子光着脚丫奔来，举着个啃了一半的烤蛏子，“蛏子肉是蓝的！阿爹说这是龙王爷赏的仙丹！”楚舟夺过蛏子一捏，淌出的汁液竟与青铜管渗出的黏液一模一样。
晒场那头忽然传来惊呼，楚舟回头望去，只见染坊晾晒的红网无风自动，在月华下泛出血色光晕。阿鲛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沾着黏液在青铜管上画出个扭曲符号——正是渊族古籍里“灾厄将至”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