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鸬鹚谍影
海风裹着咸腥味扑在脸上，楚舟蹲在礁石后，指尖捻着一撮鱼干碎末，眯眼盯着远处盘旋的鸬鹚群。那群扁毛畜生翅膀一抖，便有几条银鲳鱼从半空砸落，水花溅得老高。
"这帮贼鸟倒是会挑时辰！"春娘攥着渔网咬牙切齿，"专赶潮水最急时来偷鱼，比黑水那帮孙子还精！"
楚舟没接话，目光凝在鸬鹚足间闪烁的铜环上。昨日阿鲛剖鱼时，从鱼腹里掏出的铜片还躺在他袖袋里——刻的分明是黑水船帮的浪头徽记。
"春娘姐，劳烦备三筐醉虾。"他忽然起身拍掉衣摆的盐粒，"要泡足三个时辰那种。"
日头西斜时，二十只木桶沿着滩涂摆开。楚舟抓起醉虾往空中一抛，鸬鹚群顿时炸了窝。领头那只灰背鸬鹚俯冲而下，长喙精准叼住虾尾，吞得喉囊直颤。
"楚哥儿疯了？拿醉虾喂贼！"老渔民王二跺脚要拦，被春娘一把拽住。
"瞧着吧，这小子憋着坏呢。"春娘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果然，不过半盏茶功夫，鸬鹚们开始东倒西歪。那只灰背鸬鹚一头扎进浅滩，扑棱着翅膀要往礁石上撞。楚舟眼疾手快抄起渔网，兜头罩住这醉鬼。
"哟，还戴着金镯子呢！"春娘眼尖，一把扯下鸬鹚脚上的铜环。月光下，环内侧的符文泛着幽蓝，竟与阿鲛颈后疤痕有七分相似。
楚舟心头一跳，指腹摩挲着符文凹陷处。这纹路他见过——上个月清理沉船时，那尊青铜鼎上刻的便是这般模样。
"阿舟！"礁石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鲛拎着裙摆奔来，发间别着的荧光贝簪忽明忽暗。她盯着铜环突然捂住心口，疤痕处竟渗出淡蓝血丝。
楚舟正要细问，海面忽然传来螺号声。十余艘黑帆船破浪而来，船头立着的疤脸汉子正是黑水三当家"浪里鲨"。
"楚大掌柜好兴致啊！"浪里鲨阴阳怪气地笑，"听说你这儿鱼群扎堆，兄弟们都来沾沾光！"
渔村汉子们抄起鱼叉就要冲，被楚舟抬手拦住。他慢悠悠解开渔网，灰背鸬鹚扑棱着栽进浪里，歪歪扭扭朝黑帆船飞去。
"三当家既然来了，总得留点见面礼。"楚舟忽然抬高嗓门，"传话给兄弟们——明日卯时，东礁湾有鲭鱼群！"
浪里鲨愣在当场。这书生莫不是吓傻了？哪有把渔汛拱手相让的道理？
当夜，楚舟蹲在灶房熬了半宿鱼胶。阿鲛默默往灶膛添柴，火光映得她颈后疤痕蓝莹莹的。
"这符纹..."她突然开口，指尖蘸了海水在案板上勾画，"是渊族驯海兽的印记。"
楚舟手一抖，鱼胶差点泼在裤裆上。正要追问，窗外忽然传来"笃笃"声——那只灰背鸬鹚正在啄窗棂，喙间还叼着半片黑水令旗。
卯时未至，东礁湾已聚了八艘黑帆船。浪里鲨举着西洋镜眺望，果然见水面银光翻涌，顿时喜上眉梢。
"下网！给老子往死里捞！"
数十张拖网刚沉入水中，变故陡生。原本温顺的鱼群突然发狂，鲭鱼瞪着血红眼珠往网眼里钻。更诡异的是，方才还平静的海面突然掀起暗流，推着黑帆船直往鬼牙礁撞去。
"他娘的触礁了！"浪里鲨的怒骂混在木料断裂声里。船底沙石摩擦的动静，活像厉鬼磨牙。
楚舟立在崖顶看得真切，转头对春娘笑道："醉虾配疯鱼草，这饵料可还入味？"
春娘笑得直拍大腿。礁石滩上，黑水汉子们正扑腾着往岸上爬，裤裆里还兜着几条死命扑腾的鲭鱼。老渔民王二扯着破锣嗓子喊："快瞧！浪里鲨变滩涂鲨喽！"
正闹着，阿鲛忽然扯了扯楚舟衣袖。退潮后的沙滩上，半截青铜鼎座赫然裸露，座面嵌着的商会徽记沾满藤壶，却掩不住底下暗刻的渊族水文。
楚舟蹲身擦拭锈迹，指尖忽然刺痛——鼎座缝隙渗出腥绿液体，所触之处沙粒竟滋滋冒烟。他猛地缩手，袖口已然烧出个窟窿。
"楚哥儿！"春娘突然惊叫。那只灰背鸬鹚不知从何处钻出，正发疯似的啄击鼎座。每啄一下，阿鲛颈后的蓝纹便亮一分。
海风卷着浪沫扑在脸上，楚舟望着鼎座上熟悉的纹路，突然想起实验室里那尊珊瑚礁模型——也是这般环环相扣的螺纹，也是这般令人不安的悸动。
滩涂的日头毒得能晒脱一层皮，楚舟蹲在盐田边，手里捏着半块发硬的炊饼，耳边嗡嗡作响——二十几个盐工正围着他嚷嚷，汗酸味混着海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楚东家！不是咱们不给您面子！”领头的赵老四攥着把锈盐铲，黝黑的脖颈上青筋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