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千帆祭鼎
海风裹着咸腥味掠过滩涂，楚舟一脚踩在湿漉漉的渔网上，手里攥着半块青铜鼎耳，耳边还回响着昨夜村巫神神叨叨的警告："千帆祭成，龙王睁眼！"他低头啐了口沙子，心道这老巫八成又是偷喝了盐工私酿的土烧，满嘴胡话。
"楚哥！藤壶黏住祭旗杆了！"春娘提着裙角从礁石后窜出来，发髻上插的贝壳簪子晃得叮当响。楚舟一抬眼，只见三丈高的竹旗杆歪斜着杵在滩头，杆顶那面绣着"镇海"二字的蓝布幡正被一群灰扑扑的藤壶啃得七零八落。几个渔童蹲在杆底，拿竹片刮藤壶壳刮得火星四溅。
"小崽子们闪开！"老渔民陈三爷拎着酒葫芦晃过来，抬脚就要踹杆子，"老子当年在琉球捕过八丈长的旗鱼，这破杆......哎呦！"话音未落，藤壶壳突然"噼啪"炸开，迸出的黏液糊了他满脸。渔童们哄笑着逃开，春娘忙掏帕子给他擦脸，帕子却被黏得扯出丝来。
楚舟憋着笑摸出个陶罐："三爷试试这个。"罐里是前日熬的醉虾粉，本打算喂鳐群翻淤泥的。陈三爷抓了把往杆上一扬，藤壶们顿时松了吸盘，"扑通扑通"往海里掉，活像下饺子。旗杆"吱呀"一声立正了，蓝幡迎风招展，露出底下被啃出的破洞——正巧是个歪歪扭扭的龙脑袋。
"这不挺应景？"楚舟拍了拍幡面，"龙王显灵了。"春娘噗嗤笑出声，远处正在布置祭坛的阿鲛闻声抬头，颈后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青。她怀里抱着的牡蛎壳灯突然"咔"地裂了道缝。
日头西沉时，千帆祭总算开了场。八十艘渔船首尾相连，船头都悬着蛎壳灯，远远望去像条卧在海面的火龙。楚舟站在祭坛前，脚下踩着新编的竹炭席——说是能防咸潮蚀骨，其实就是拿废弃滤沟的炭渣压的。坛上供着七块青铜鼎碎片，缺口处渗出腥绿的黏液，把垫底的芭蕉叶蚀出蜂窝似的洞。
"吉时到——"村巫拖着长调摇响贝壳串，渔民们齐声唱起《镇海谣》。楚舟刚要抬手示意放船，海面忽然翻起丈高的浪头。巨鲲的背鳍刺破水面，驮着座黑黝黝的岛礁缓缓浮起，礁石缝里缠满血红色的海藻，随着潮涌一张一合，活像在喘气。
"蓬莱仙岛！"几个盐工扑通跪下，梆梆磕头。阿鲛突然捂住颈后疤痕踉跄后退，楚舟眼疾手快扶住她，指尖触到一片滚烫——那疤痕竟化作青蓝色的四海纹，细看竟是潮汐走向图。
"放船！"楚舟暴喝一声，春娘挥刀砍断缆绳。首船载着青铜碎片冲进浪涛，船尾拖着的渔网突然绷直，网里赫然兜住块门板大的鼎腹！碎片与鼎腹相撞的刹那，海啸声戛然而止。一道青光自鼎身迸射，在半空拼成幅旋转的海图，楚舟眯眼细看，那图上竟标着韩国、琉球乃至波斯湾的渔场。
"楚哥！鼎里有字！"陈三爷举着火把凑近，鼎腹内壁浮出萤火般的绿纹——"生态修复度10%，深渊污染90%"。楚舟心头一沉，这劳什子系统果然又在作妖。正要细看，海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祭坛边的竹炭席"哗啦"裂开，露出底下被腐蚀成蜂窝状的岩层。
"快撤！"楚舟拽着阿鲛往高处跑，身后传来木材断裂的脆响。黑水船帮的残党不知从哪冒出来，为首的独眼汉子将火把掷向祭坛，狂笑道："深渊未死，待君再战！"火苗舔上青铜鼎的瞬间，鼎耳突然射出青光，将火把原路弹回，正中那人屁股。独眼汉子嗷嗷叫着跳海，压塌了半片藻田。
混乱中，阿鲛突然挣开楚舟的手，扑到鼎边抓起块碎片。四海纹从她脖颈蔓延至手臂，潮水随着她的动作缓缓退去，裸出海底丈宽的裂缝。裂缝深处隐约传来巨物翻滚的响动，像是有什么在磨牙。
"明日埋二十斤磁石粉！"楚舟揪住想要摸鱼溜号的渔童，"再敢往裂缝里撒尿，就把你绑去喂鳐群！"春娘抱着裂成两半的牡蛎灯凑过来，灯芯上的荧光藻汁滴在鼎面，蚀出个歪歪扭扭的"战"字。
楚舟望着重归平静的海面，突然很想喝碗老姜汤——这千帆祭，可比疏通十回潮沟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