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盐霜泣月
楚舟蹲在盐田边,指尖捻起一撮盐晶。月光下,原本雪白的盐粒泛着诡异的蓝光,像是撒了一地碎星子。
"楚哥儿,这盐莫不是成精了?"春娘提着油灯凑过来,灯影一晃,盐堆里竟浮出几道冰裂纹,乍看像朵盛开的牡丹。
"这叫盐晶开花。"楚舟拿竹片轻轻刮开表层,"盐卤结晶时受潮气反复浸润,内部应力释放形成的......"
"说人话!"春娘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震得盐粒簌簌直落。
楚舟揉着脑袋龇牙:"就是说这盐比寻常的咸三倍,拿来腌鱼能存三年不坏......哎!王婶你别往嘴里塞!"
晚了。隔壁王婶已经嚼着盐花直翻白眼,抄起水瓢就往嘴里灌。几个顽童趁机把盐晶塞进竹筒当炮仗摔,炸得盐田里蓝星四溅。
"都消停点!"里正杵着拐杖赶来,鞋底粘的盐渣簌簌往下掉,"县衙刚传令要征盐税,你们倒把官盐当烟花耍?"
楚舟耳朵一动,扒开盐堆露出底层的冰裂纹:"里正叔,这盐花是龙王赐的祥瑞,您看这纹路像不像'万福来朝'?明日抬去县衙,保管县太爷免了咱村盐税。"
春娘憋着笑往盐堆插了根枯枝,硬说那是龙角。里正老眼昏花凑近了瞧,冷不防被顽童塞了满嘴盐花,呛得直捶胸口。
当夜,楚舟蹲在灶房熬盐卤。瓦罐里的蓝盐遇热噼啪作响,渐渐凝成透亮的晶块。阿鲛突然扯他衣袖,沾水在案板上画了个歪扭的月亮。
"你要月华珠?"楚舟摸出颗珍珠,"不是早说这玩意儿不能吃......"
少女摇头,忽然抓起盐罐往外跑。楚舟追到晒场,只见她将盐晶碾碎撒在伤员伤口上。奇迹发生了——渗血的刀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盐霜止血散?"楚舟眼睛发亮,连夜把盐晶混着珍珠粉捣成细末。春娘翻出压箱底的鲛绡裁成绷带,月光透过窗棂照在药粉上,蓝莹莹似星河流动。
次日鸡鸣时分,晒场已排起长队。断指的老渔夫敷了药,举着粽子似的手满村吆喝:"楚小哥的仙盐,比庙里的香灰还灵!"
这嗓门惊动了正在滩涂摸鱼的官差。领头的主簿捏着药包冷笑:"私制金疮药乃重罪,这些赃物本官全数......"
"大人且慢!"楚舟掀开草席,露出底下刻着"万福来朝"的盐板,"此乃龙王所赐祥瑞盐,昨夜托梦教小子制成'海神膏'。您要是抬去献给知府大人......"
话没说完,主簿的轿子已经塞满药包。春娘倚着门框嗑瓜子:"你说这帮官老爷,怎么比赶海的还急?"
平静日子没过三天,一队官兵突然围住渔村。楚舟看着被征空的药柜,心疼得直抽气——三百瓶止血散,连装珍珠粉的蚌壳都给顺走了。
"楚哥儿,老刘头砍柴伤了腿,等着用药呢!"王婶急匆匆闯进来,身后跟着个血淋淋的汉子。楚舟一咬牙,从灶坑掏出个陶罐——底层盐砖早被他换成普通粗盐,真正掺了珍珠粉的药都被封在夹层里。
阿鲛忽然扯了扯他衣角,指向海边搁浅的渔船。船板缝隙里,几簇盐晶花正在月光下幽幽发蓝。
"得,今晚全员赶海!"楚舟抄起竹篓宣布,"咱们去抠船缝里的盐渣,记得专挑带蓝光的......"
二更天,十几个妇人蹲在船底刮盐垢,刮刀与船板的摩擦声惊起一片海鸟。巡夜的官差举着火把过来,春娘立刻扯开嗓子唱渔歌:"月娘娘,撒盐霜,船板缝里藏药方......"
官差被调子引走,楚舟趁机摸向船舱。腐朽的木板突然坍塌,露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箱。掀开箱盖的瞬间,阿鲛颈后的疤痕突然泛起微光。
"这是......"楚舟捻起箱底的羊皮纸,上面画着扭曲的符号,像海浪又像燃烧的火焰。重伤的老刘头突然在担架上抽搐,含糊不清地念叨:"蓬莱......药......镇渊......"
海风卷着咸腥气掠过晒场,楚舟望着官道上的车辙印,将药瓶悄悄塞进老刘头怀里。月光照在空荡荡的药柜上,映出几分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