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潮信镖约
楚舟蹲在船坞里给木箱钉铜钉,栓子举着半截竹竿当尺子比划,竿头挂的咸鱼干晃得人眼花:“楚哥儿,这‘潮信镖单’的箱子咋比棺材还沉?里头塞秤砣了?”
“秤砣个锤子!”楚舟一榔头敲歪钉子,震得木屑飞进春娘刚熬好的鱼胶里,“这叫‘镇海保险箱’,里头垫了牡蛎壳防潮,挂船头能当压舱石——”
话音未落,二虎扛着竹匾挤进门,匾里躺着二十封火漆镖单:“楚哥儿!琉球林老板的货到了,说是要加急送‘龙涎香’去江南!”
楚舟瞥了眼镖单上的红印,指尖在“保费加倍”处摩挲:“这印泥味儿怎像吴婶腌的臭鳕鱼?定是那老狐狸掺了虾酱糊弄人!”说着顺手往木箱缝里塞了条咸鱼干,“栓子,把这‘驱邪咸鱼’捎上,保林老板的货比县太爷的小妾还金贵!”
阿鲛蹲在船头削竹签,闻言手腕一抖,签尖精准戳中栓子撅起的屁股蛋。少年“嗷”一嗓子蹦起,怀里的镖单撒了满地。春娘拎着半截船桨晃来,裙摆沾满发光水母汁:“楚郎君,赵四眼带人往祠堂去了,非说地砖缝冒绿汁是海妖吐口水!”
楚舟反手将榔头往腰后一别,拎起桶臭鱼汁就往祠堂冲。门槛边老里正的山羊须直颤,独眼瞪得比砗磲还圆:“楚家后生!这绿汁子蚀穿了香案腿,陈阿大的牌位都斜了!”
楚舟俯身细看,青砖裂缝中渗出的黏液泛着腥臭,与上月黑水船帮投的毒汁一模一样。他抄起竹筒舀了勺绿汁,顺势往赵四眼道袍上一泼:“老神棍,劳驾给算算,这‘海妖口水’值几文钱?”
道袍“滋啦”冒起青烟,赵四眼蹦跶着拍打衣摆:“夭寿啦!楚舟谋杀亲叔——”话音未落,阿鲛忽然拽过楚舟衣袖,指尖蘸着绿汁在砖面勾画。扭曲的纹路渐成时,竟与祠堂暗格里藏的半块鼎足拓片严丝合缝!
“栓子!拿铁锹来!”楚舟一脚踹开功德箱,铜钱“哗啦啦”滚进地缝。二虎抡圆胳膊往下挖,铲头“咣当”撞上硬物——半截青铜鼎足卡在淤泥里,鼎纹爬满靛蓝苔藓,活像长了层海妖鳞片。
“楚哥儿,这玩意儿腌菜够劲不?”栓子举着鼎足往春娘跟前晃,被一鱼叉钉在门板上:“腌你个头!没瞧见鼎纹跟阿鲛妹子颈后的疤一个样?”
人群哄闹间,琉球客商的马车已驶到祠堂外。林老板晃着七宝珊瑚串踱进门,金牙在日头下晃得人眼花:“楚掌柜,这趟镖的货……”
“货好说!”楚舟反手将鼎足塞进镖箱,“此乃‘镇海镖旗鱼’,挂船头能辟邪——”话音未落,箱盖突然“咔嚓”弹开,泛黄的拓片雪片般飞出。阿鲛眼疾手快接住一张,瞳孔骤缩——拓纹竟与鼎足裂纹分毫不差!
林老板的金牙咬得咯吱响:“楚掌柜,私藏前朝重器可是要掉脑袋的!”
“林老板圣明!”楚舟拎起拓片晃了晃,“这‘镇海符’是吴婶烙葱油饼的模子,您瞧这纹路——”他反手将拓片往供桌一拍,凹陷处严丝合缝,“多适合压咸菜!”
混乱中,阿鲛忽然拽了拽楚舟衣摆。东南海面掠过三艘没挂旗的舢板,船头包铁处泛着青光——正是黑水船帮的探子船!
“来得正好!”楚舟抄起竹筒猛吹。驯养的虎头鱼群应声跃出水面,叼着浸油的棕榈叶撞向敌船。春娘更绝,抡起腌菜坛子往海里砸,泡椒水溅到探子眼里,辣得他们跳脚骂娘。
镖队扬帆时,楚舟蹲在头船甲板上啃腌萝卜。阿鲛将青铜罗盘嵌进舵轮,指针疯转三圈后,稳稳指向官道水路的暗礁区。栓子突然指着货舱鬼叫:“楚哥儿!林老板的箱子渗绿水了!”
楚舟掀开箱盖的刹那,腥臭扑鼻——二十坛“龙涎香”正咕嘟冒泡,坛底沉着成团发光的虫卵。系统警报在脑内炸响,他反手将臭鱼汁倒进酒坛:“二虎!把这‘加料龙涎香’送给黑水船帮当回礼!”
“轰!”
毒汁遇水即燃,海面炸开丈高浪墙。黑水探子船的帆绳“噼啪”断裂,船身打着旋儿撞向暗礁。楚舟趁机甩出渔网,网眼勾住鼎足纹路猛拽——
“咔嚓!”
鼎足破水而出的瞬间,镖旗上的海马图案骤然扭曲。阿鲛颈后疤痕蓝光大盛,怀中罗盘指针疯转如陀螺。楚舟被咸浪拍上桅杆,恍惚间瞥见鼎足内侧刻着行小字:潮信至,四海平。
“楚郎君!”春娘在尾船扯嗓子喊,“县衙的巡检船来了!”
十艘挂官旗的快船包抄而来,领头的巡检使摸着八字胡冷笑:“楚掌柜,有人举报你私运前朝重器……”
“大人明鉴!”楚舟拎起鼎足晃了晃,“这是腌鱼用的压缸石!您瞧这纹路——”他反手将鼎足往盐垛一按,凹陷处严丝合缝,“多适合镇腌菜!”
巡检使刚要发作,阿鲛忽然捧来陶罐。掀盖的刹那,异香混着酒气直冲天灵盖——竟是混着陈年鱼露的“醒神汤”!
“此乃海神庙开光的贡品。”楚舟殷勤斟满海螺杯,“大人舟车劳顿……”
巡检使喉结滚动,仰脖饮尽后突然瞪大眼:“这、这味道……”
“可是加了吴婶的洗脚水?”楚舟眨眼坏笑。
官船撤离时,栓子趴在船尾直嘀咕:“楚哥儿,那鱼露不是春娘姐打翻的夜壶吗?”
“闭嘴!”春娘一梭子钉在他裤裆前,“这叫‘官场智慧’!”
暮色吞没海面时,镖队终于抵达盐港。楚舟蹲在仓房研究鼎足,忽听窗外传来异响。阿鲛甩出鱼骨刀,刀尖钉住只信鸽——爪上绑着的密信盖着户部侍郎私印,朱砂画的航线与黑水船帮的埋伏点分毫不差!
“好个吃里扒外的老狐狸……”楚舟把密信折成纸船,“栓子,明日给侍郎府送筐‘特产’。”
“啥特产?”
“泡了三个月的臭鱼汁,贴心得狠!”
海浪轻摇,鼎足在月光下泛起涟漪。阿鲛蘸着海水在船板勾勒,蓬莱的轮廓渐渐清晰。楚舟啃着硬如石头的咸鱼干,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次日清晨
老里正捧着账本满船乱窜:“首月护送成功率九成八!楚郎君,户部要给咱立功德碑……”
“立碑不如立威!”楚舟把鼎足塞进腌菜坛,“告诉弟兄们,下趟镖走龙首礁——该收网了!”
东南风起,镖旗上的“海马”在朝阳下扭成麻花。无人察觉,鼎足缝隙渗出的咸水,正悄然汇向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