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潮田鬼影
咸腥的海风卷着稻浪，楚舟蹲在田埂上捏了把潮稻穗子，指尖搓出两粒青中泛黑的米粒。远处传来梆子响，老盐工王瘸子拄着木拐一颠一颠地冲过来，裤脚还沾着没洗净的盐霜。
"楚把头！出、出大事了！"王瘸子喘得像破风箱，"鬼...无头鬼在潮田里晃荡！"
楚舟将米粒丢进嘴里嚼了嚼，苦味混着铁锈味在舌尖炸开。他抄起插在泥里的火把，火星子噼啪溅在潮湿的稻叶上，"带路。"
夜色里的潮田泛着诡异的青灰色，七八个渔民举着鱼叉缩成团。六岁的渔童铁蛋突然"嗷"一嗓子，竹竿戳着前方黑影："在那儿！没脑袋还飘呢！"
那黑影足有九尺高，破烂麻衣在风中鼓成帆，脖颈处空荡荡悬着几缕海草。楚舟眯眼细看，忽然抄起铁蛋的竹竿往黑影腰眼一捅——"哗啦"声响，稻草絮混着咸鱼干劈头盖脸砸下来。
"阿嚏！黑心肝的往草人里塞臭鱼！"铁蛋被鱼尾拍了个正着，抹着鼻涕泡跳脚。几个渔民壮着胆子凑近，只见草人骨架用鲸鱼骨扎成，腐衣里裹着发霉的棉絮，腥臭扑鼻。
楚舟用火把燎了燎草人脚底的淤泥，青紫色菌丝在火光中蜷缩："黑水船帮的腌臜手段，拿死人衣裳泡过腐藻汁，专吓唬胆小的。"
"可昨夜刘二叔瞧见这玩意后，今早就起不来炕了..."王瘸子话音未落，潮田深处又飘起三个黑影，夜枭般的怪笑在浪声中忽远忽近。
铁蛋抡圆竹竿就要冲，被楚舟拎着后领拽回来。"点火油。"他解下腰间皮囊往火把上一泼，橘色焰苗"腾"地蹿起三尺高，"专治装神弄鬼。"
七八支火把掷出去，潮田顿时亮如白昼。草人遇火即燃，腐衣烧出青绿色毒烟。楚舟扯过半截渔网浸了海水往人群头上一罩："闭气！"
"咔嚓"一声脆响，某个燃烧的草人骨架突然崩裂，暗金色物件滚进田沟。铁蛋眼尖，淌着泥水摸出个巴掌大的青铜穗子，穗粒上密布血管似的纹路。
"楚哥你看！这穗子会喘气！"铁蛋突然怪叫。那青铜穗沾了潮气，竟渗出暗红液体，在月光下汇成一道血线，直指东南海域。
楚鞋底碾过血渍，腥气冲得他太阳穴直跳。血线延伸处渐渐浮起虚影——巍峨祭坛矗立海底，缠满锁链的玄铁台面上，赫然刻着"阿鲛"两个渊族古篆！
"楚把头！潮水涨了！"王瘸子的破锣嗓惊醒众人。楚舟将青铜穗揣进怀里，转头看见铁蛋正扒着田埂呕吐，指缝间漏出几缕黑血。
"让你别碰腌臜物！"楚舟掰开孩子的手，掌心赫然出现与青铜纹路相同的红痕。他抓起把盐粒往伤口上搓，铁蛋顿时哭嚎如杀猪："疼！比阿娘拿海胆刺屁股还疼！"
海浪声忽然诡异地沉寂下来。楚舟抬眼望去，燃烧的草人灰烬被风卷成旋涡，在潮田上空拼凑出模糊的船影——九桅巨舰，渊族骨旗，正是阿鲛梦中反复出现的"万舰沉渊"场景。
"明日给潮田灌三遍海水。"楚舟把铁蛋甩上肩头，青铜穗隔着衣料发烫，"让春娘熬十锅海带汤，见者必饮。"
"那这鬼影子..."王瘸子话音发颤。
"黑水想玩鬼把戏，咱们就陪他们晒盐。"楚舟踢散最后一点火星，碾碎的灰烬里露出半片焦黑符纸，朱砂画的咒文竟与祠堂密室墙缝里藏的一模一样。
更深露重时，楚舟蹲在祠堂门槛上摩挲青铜穗。阿鲛提着蚌壳灯走近，灯影晃过她颈后疤痕，那疤痕突然渗出淡金色液体，与穗子上的血渍同时泛起荧光。
"今日渔场东角，有块礁石裂了。"阿鲛忽然开口，嗓音比往常沙哑，"裂缝里...有东西在叫我名字。"
楚舟捏着青铜穗的手指骤然收紧。潮声里混进细微的震动，像有什么巨物在海底翻身，震得祠堂梁柱上的陈年海藻簌簌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