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外面。
成敬与兴安正守在门口。
此刻这两位内廷大珰，那都是额头上直冒冷汗，恨不得拔腿就走。
好在他们早就驱散了无关人员，所以太上皇与少年天子的这番对骂，才没落入他人耳中。
不然，那可是真要捅破天了啊！
少年天子怒骂太上皇为“垃圾”……
太上皇则骂少年天子与先帝是“畜牲”……
这些话要是被那些文臣听到，整个皇室天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偏偏他们二人还得在这儿把门，不能让别人给听了去。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大殿里面。
朱土木怒视着朱见深，硬生生地被气得青筋暴起。
“你这个小畜牲，朕当初真是瞎了眼，希冀着你能即位称帝……”
“呵。”朱见深闻言满脸鄙夷嘲讽，“你那是希望朕过得好吗？你那是想通过朕重新执掌朝堂大权，对吧？”
“朕今日把话给你说明白了，绝不可能！”
朱见深杀气腾腾地喝道：“朕在位一天，你就别想出这南宫！”
“当然，你也可以试试，试试朕敢不敢剁了你！”
听到这话，朱祁镇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朱见深那杀意凛然的模样给吓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朱祁镇真的感受到了杀意，源自于自己亲生儿子的杀意！
“若你老老实实地做个太上皇，一应待遇朕会给你配备上！”
“但要是你还敢在暗中搞些什么小动作，那就休怪朕不讲情面，直接送你去见宣宗章皇帝了！”
“朱土木，想必你也清楚，这后宫里面，想要不见血地杀一个人，各种阴损毒辣的法子简直不要太多，所以朕希望你不要挑战朕的忍耐度！”
威胁！
赤果果的威胁！
朱祁镇满脸绝望地看着朱见深。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朱土木想得很简单，自己儿子才十一岁，他为什么会如此厌恶敌视自己？
定然是朱祁钰那个畜牲从中作梗！
那个畜牲，就是想看到自己父子二人自相残杀！
“见深，你对为父的误解太深了啊！”
“为父知道，因为当年的事情，让你受到了波及，小小年纪就经受了两次废立太子，尝遍了人情冷暖。”
“但那都是朱祁钰这个畜牲做的啊，他为了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所以才会废掉了你，这些事情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朱祁镇满脸悲戚之色，试图用这些说辞，激起朱见深对朱祁钰的愤恨。
毕竟正是朱祁钰当年废掉了朱见深的太子大位，甚至还不惜贿赂文武百官，这是谁都无法否定的事实。
太上皇现在就是想要通过指责朱祁钰，从而赢得自家爱子的认可，重新拾起那份父子之情。
“皇儿呐，当年你父皇我九死一生，好不容易从瓦剌蛮夷手中逃了回来！”
“可是朱祁钰这个畜牲是怎么做的？他直接将你父皇我打入南宫圈禁了起来，这一囚禁就是整整七年啊！”
“哪有什么太上皇？南宫用度尽数被他给克扣，他甚至堵死了南宫大门，日常所需都是通过一个狗洞给送进来！”
“朕是谁？朕是宣宗章皇帝的长子，朕是大明天子朱祁镇，他朱祁钰却把朕像狗一样给圈禁了起来！”
朱祁镇越说越激动，那满脸的疯狂与怨毒，看得朱见深都有些心底发寒。
这个家伙，真是疯了。
难怪他复辟登基之后，会做出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
其实也就不难理解了啊。
毕竟，他已经疯了！
“儿呐，你以为父皇不想见你吗？你以为父皇不想抱抱你吗？可是父皇成了囚徒，连这南宫都出不去啊！”
“这七年时间里，朕每每想到你，都会潸然泪下，恨不得立马见到你，可是朱祁钰那个畜牲，没有给朕这个机会啊！”
“这一切都是因为朱祁钰那个天杀的畜牲，你我父子二人经受的这些苦难，也都是因为那个畜牲，这些难道皇儿你都忘了吗？”
朱见深：“？？？”
啥？
你说啥？
你就看到别人的错？
你丫自己犯下的罪孽你是只字不提啊！
呸，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朱见深有些哭笑不得，被朱土木这个垃圾给气笑了。
“咳咳，朱土木，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当年你没有听信王振的谗言，没有御驾亲征北伐瓦剌，没有酿成土木堡之祸，那后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朱土木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正统朝天子，即便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但是大明朝没有经历过土木之祸，国力依旧尚存……”
听见这些话，朱祁镇愣在了原地，眼中闪过了一丝迷惘。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御驾亲征……
“你就只看到了，景泰帝对你如何？”
“但是你想过没有，土木堡之变，那些因你而冤死惨死的文武重臣、三军将士，他们该找谁去申冤？”
“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还有那二十万壮烈殉国的将士，他们的在天之灵，现在可都盯着你呢！难道你朱祁镇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吗？”
朱见深字字诛心，连番喝问之下，逼得朱土木跌倒在地，满脸惊惧惶恐。
他每念出一个名字，朱祁镇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此人的面容。
英国公张辅，七十五岁的高龄了，当夜还在策马冲杀，想要护送他这位大明天子冲出敌阵，结果死于乱军之中……
兵部尚书邝埜，进士出身的文人，那夜却为了替他杀出一条血路，硬生生地提剑上马，最终被乱箭射杀……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但全都是他们临死之前的愤怒与不敢。
这些凶厉面孔此刻正围绕着朱祁镇，不断发出咒骂与质问。
“为什么？”
“为什么不回銮？”
“为什么要听信王振那阉人之言？”
“冤啊！我们死得好惨啊！我们死得好冤啊！”
朱祁镇看着这些凶厉面孔，听着他们的嘶吼咆哮，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声。
“别说了！”
“都给朕闭嘴！闭嘴啊！”
“朕是天子！朕是皇帝！朕绝不会有错！”
朱见深瞧见这一幕，觉得有意思极了。
要是能把这天杀的垃圾给逼疯，那也算是一件好事。
毕竟，当年他犯下的罪孽，一点都不承担，这怎么能行呢？
“朕没错！”
“要怪只能怪你们！”
“你们自己无能！你们无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