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是正月。
但是这京师本就寒冷。
你这克扣南宫炭火,那有些过分了啊!
而且还不要面皮地扣在陛下头上,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高谷商辂等人都是一阵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不过他们也算是对这位太子殿下,多出了一份新的认知。
嗯,无耻!
正当这个时候,于谦匆匆赶来。
“臣于谦参见太子殿下!”
还是熟悉的跪地,还是熟悉的行礼,还是熟悉的味道。
朱见深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直接问道:“于少保快快请起,此刻前来,所为何事?”
“殿下,臣是想问一下,兵部要的钱粮……”
“唔……他们说朝廷没钱了,让兵部自个儿想办法,你说孤怎么办?”
没钱了?
兵部自个儿想办法?
我想你娘!
于谦顿时就怒了,看向了内阁首辅高谷。
“高大人,将士们为了平叛,可是拿着命在拼。”
“赏赐迟迟未到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连最基本的粮草都供应不上,将士们饭都吃不饱,还如何作战?”
于谦的确有些生气,甚至是有些失望。
石璞自知与江渊有怨,而江渊如今贵为内阁阁臣,所以他上奏索要钱粮时,唯恐江渊从中作梗,十分明智地修书一封传给了于谦。
两人同为兵部尚书,并且镇压苗民叛乱,乃是朝廷一等一的大事,于谦自然也不会眼睁睁地坐视不理。
事实证明,石璞的忧虑不无道理。
这些内阁辅臣,竟然真的敢拒不调粮,让石璞自己解决。
高谷闻言叹了口气,无奈解释道:“于少保,切莫心急,只是现阶段朝廷确实拿不出粮草来了。”
“这样吧,让将士们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到夏征之后,邻近州府的税粮直接调拨过去。”
听到这话,于谦气得满脸铁青,就连朱见深都觉得有些可笑。
让将士们等到夏征之后?
现在才他娘地一月份啊!
这五六个月你让将士们啃树皮去?
“高卿家,此法不妥。”
“苗民叛乱,必须尽快镇压,继续拖延下去,只会彰显朝廷的无能,刺激更多野心勃勃之辈生出异心!”
朱见深冷声道:“即便是砸锅卖铁,将士们的粮草也要想办法尽快筹措到位,不容半分懈怠!”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一阵沉默。
话是这样讲没错,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太子殿下!”高谷沉思了片刻,突然开口沉声道:“朝廷四征麓川时,消耗了朝廷大量的人力物力,每一次征讨麓川都需要从贵州湖广等地征兵调粮,持续了整整十年之久!”
“当地的老百姓承受不了繁重的兵役和各种苛捐杂税,加之原本就不是汉民,所以与朝廷离心离德,反叛不绝。”
“也正是因为如此,云贵湖广等地的叛乱始终不能平息,即便朝廷镇压了一波,紧接着就会爆发下一波,归根结底还是当地百姓彻底对朝廷失望。”
“所以平息叛乱的最佳措施,应当是施行仁政,推广儒学,教化夷民,而非现在这般派兵强行武力镇压。”
“老臣建议,不如招降叛军,只诛首恶!”
朱见深听得有些头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讨论的问题,是如何尽快筹措到粮草,送到前线去。
结果你高大学士倒好,现在扯什么仁义道德,广施教化。
仗都打到一半了,早干嘛去了?
而且前去平叛的将士,可都是奔着功勋赏赐去的。
仗都打到了一半,死了那么多的同袍战友,朝廷却突然开始招降,你让这些将士怎么想?
更何况这无异于是向整个天下证明,朝廷已经无力镇压叛军作乱了,那带来的后果简直是灾难性的!
地方百姓本就因为苛捐杂税与沉重徭役与朝廷离心离德,朝廷却不能迅速派兵镇压,反倒是装模作样的无奈招降,那这些百姓乱民会怎么想?
规矩与秩序,是需要维护的!
至于维护的手段,自然是铁血杀伐!
于谦对高谷的说法,同样是嗤之以鼻。
看来真是天下承平久了,这些尸位素餐的达官显贵,都快忘记当初那场土木兵祸了!
“高学士,要不您亲自去湖广督军,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看看你自己能不能熬到夏征!”
于谦冷笑一声,言语之间毫不客气!
高谷闻言勃然大怒,指着于少保怒斥道。
“于廷益,你……”
“行了,成何体统!”
眼见于谦同高谷掐了起来,朱见深只能头疼地出门制止。
这一个是内阁首辅,一个是擎天之臣,都是朝廷的肱骨重臣。
“高卿家,内阁拟旨,召集九卿大员,拟定出一个章程,必须尽快调集粮草送到前线。”
“孤这就去面圣,问问皇帝陛下的意见。”
话音一落,朱见深起身就走,带上了石璞的奏章。
见此情形,于谦也是愤然离去,留下内阁诸臣面面相觑。
走出文华殿,朱见深头疼到了极点。
他还以为这景泰朝承平日久,又没有什么太大的外患,自己接手以后,也不至于忧心伤神。
结果石璞这一封奏章,却是瞬间撕开了那些文臣缙绅的伪装,将血淋淋的残酷现实摆在了朱见深眼前。
什么“太平盛世”,什么“承平日久”,都他娘地是些狗屁!
大明朝廷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云贵湖广等地还在不断爆发叛乱,平了一批又冒出来一批,反叛不绝!
北疆还有北元权臣孛来屡屡寇边扰境,劫掠地方……
这他娘地,留给自己的,同样是一个烂摊子啊!
虽然说,这个烂摊子,比起景泰帝接手的那个,要好出不少。
但是现在,关键问题在于,朝廷无钱无粮,这才是头等大事。
国家大事,钱粮二字。
只要钱粮到位,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可是这钱粮,该从何处来?
一时间,朱见深陷入了沉思。
要是最后实在没办法的话,他这位太子殿下,只有做一回恶人,割割韭菜了!
乾清宫。
经过安心静养。
景泰帝这几日气色还算不错。
至少相比于前几日那脸色惨白如纸的骇人模样,现在倒是好上了几分。
朱见深行礼过后,乖乖坐在了床榻前面。
“咳咳,陛下,朝廷没钱了,这事儿您知道吧?”
朱祁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朕知道啊,所以让你监国理政啊!”
“没钱了就去搞钱呗,监国太子的首要职责,可就是搞钱啊!”
“当年太宗文皇帝六飞五渡,打得北元蛮夷抱头鼠窜,不正是因为他的监国太子在京师苦苦支撑,给他搞钱搞粮吗?”
朱见深:“???”